荒坡上的月光被云翳啃去一角,白桃的膝盖重重磕在冻土上,指节攥得发白。
她能听见自己血脉里的鼓点——三天前在伪政府医院解剖日军少佐时,那具尸体胸腔里也响着这样的节律,每三刻一次,像头沉睡的兽在吞咽。
九哥,借个火。她低唤,陆九的军靴立刻碾过碎石凑过来。
火柴擦燃的瞬间,她看见墓碑上白氏白芷之墓几个字被雨水泡得发涨,像要从石缝里渗出来。
火光照亮她泛青的指尖,她深吸一口气,十根银针从袖中滑出,在掌心码成北斗状。
骨诊九式·听骨。
冻土硬得像淬过冰的铁,白桃的指甲缝里渗出血珠,可她的指腹却贴得更紧。
地脉的震动顺着掌根往上窜,起初是细碎的震颤,渐渐聚成规律的搏动——咚,咚,咚。
她浑身一震,这频率和三天前解剖的日军少佐胸腔里的吞咽声,竟分毫不差。
白桃?陆九的手覆上她后背,热度透过粗布军装渗进来。
她反手抓住他手腕,将他的指尖按在坟土上:感觉到了吗?
不是地脉在跳,是有人把自己种成了桩。
陆九的眉峰拧紧。
他早看出这坟不对——白天路过时,荒草全往东北方倒,像被什么力量牵着走;刚才上坡时,鞋底沾的泥里混着朱砂粉,分明是有人刻意布过障眼法。
他抽出腰间的工兵铲,铁刃磕在冻土上迸出火星:我来。
小梅忽然发出轻喘。
这女孩自打进山就抱着个布包,此刻正跪坐在三步外,银丝线从她指缝里钻出来,像活物般往坟心爬。
白桃记得三天前在破庙,小梅说银丝能听见地底下哭时,也是这样的专注——她的睫毛在月光下颤动,额角渗出细汗,布包里露出半截药杵,是白芷当年捣药的旧物。
桃姑姑,丝......卡住了。小梅的声音发颤。
白桃刚要应声,陆九那边传来的一声——工兵铲突然陷进土里,像是戳破了层纸。
棺木。陆九蹲下身,用戴皮手套的手扒开浮土。
白桃凑过去,月光下那具棺材泛着青灰,看着是柏木,可陆九单手一抬竟差点踉跄:轻得不对。
他抽出短刀挑开棺钉。
白桃的呼吸一滞——棺内没有尸骨,只有一卷黄绢,和半块染血的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