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收网
天色将明未明，是一夜里最冷、最暗的时候。
朔州城南，王老蔫那间低矮的土坯房里，却亮着一点微弱的油灯光。王老蔫没睡，他穿戴得整整齐齐，甚至把那件只有年节才舍得穿的旧棉袄也套上了。他坐在炕沿上，一双粗糙的手放在膝盖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他在等。
等西边的动静，等一个结果，或者……等一个了断。
时间一点点过去，外面除了风声什么也没有，这种死寂反而让他心头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
突然，院门外传来几声轻微的“叩叩”声，不是敲门，更像是石子打在木门上的声音。
王老蔫浑身一激灵，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门后，压低声音：“谁？”
“老蔫叔，是我，送柴火的。”外面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带着点市井混混特有的油滑。
王老蔫松了口气，这是之前约定的暗号，表示一切顺利，让他按计划撤离，他深吸一口气，伸手去拉门闩。
就在门闩即将被拉开的瞬间，他动作猛地一顿，不对！太顺利了！顺利得让他心里发毛。而且，这声音……虽然像，但细听之下，似乎比约定的那个后生，少了点什么东西。
多年的底层挣扎和最近提心吊胆的日子，让他生出一种近乎本能的警惕。
他悄悄后退一步，凑到门缝边，眯着眼往外瞧。
天色太暗，只能模糊看到一个人影站在门外，身形似乎和约定的那个差不多，但……那人脚下穿的，好像是一双厚底的、半新不旧的官靴！绝不是那个整天在街上晃荡、穿草鞋都嫌费的后生会有的东西！
王老蔫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浑身冰凉。
中计了！外面是官府的人！
他猛地转身，就想从后窗逃跑。可刚一转身，就看到后窗外不知何时也站了两个人影，沉默地堵死了他的退路。
“王老蔫，”门外那个伪装成送柴人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不再油滑，而是带着一种冰冷的平静，“开门吧，侯三爷请你过去喝杯茶。”
侯三！
王老蔫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完了！全完了！！落在侯三手里，比死还难受。
他脸上血色尽褪，嘴唇哆嗦着，最终，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地靠在冰冷的土墙上，慢慢滑坐到地上。
……
几乎在同一时间，城东集市那个卖炊饼的汉子推着他那辆破旧的独轮车，如同往常一样，准备出摊。他低着头用破毡帽遮住了大半张脸，脚步看似平稳，眼底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焦躁。
昨晚杂货铺给他的指令是，今早照常出摊，留意城西方向的动静若有异样，即刻销毁身上所有东西，自行撤离。
可直到现在，城西那边静悄悄的，什么消息也没有。这种未知，让他感到不安。
他推着车刚拐出小巷，来到相对开阔的集市口，就看到前面不远处，几个穿着巡防营号褂的兵士正在设卡盘查，检查过往行人的货物和路引。
卖炊饼的汉子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就想掉头。但已经晚了，一个眼尖的兵士发现了他，指着他喊道：“哎！那个卖炊饼的！过来！”
汉子无奈，只能硬着头皮推车过去。
“军爷，行个方便小本生意……”他陪着笑，递上自己的路引。那路引做得天衣无缝，是周家早就为他准备好的。
那兵士接过路引，装模作样地看了看，又打量了一下他和他的独轮车。“车上装的什么？打开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