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山摆了摆手制止了还想说话的孙司马,他盯着陈小乐,语气加重了几分:“陈小乐,本将军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安远镇不能乱,北疆防线不能出纰漏!这是底线!有些规矩,也不能破!你那新军,必须进行整编,纳入边军体系统一指挥!匠作营所产军械,也需由将军府统一调配!还有,与草原部落的往来,必须经由将军府,不得再私下接触!”
图穷匕见!这是要直接夺权,釜底抽薪。
陈小乐沉默了片刻,花厅里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盯着他。张衙役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额角见汗。
“李将军,”陈小乐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被逼迫的愤怒或惊慌,反而异常平静,“新军乃安远子弟组成,保的是安远乡土,若离了安远,军心必散。匠作营所产,优先保障安远防务与民生,此乃判官职责所在。至于与白狼部往来,下官一向秉公办理,皆有记录可查。将军若觉不妥,下官愿一力承担后果,但您说的这几条……请恕下官,难以从命。”
他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陈小乐!”李崇山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虎目圆睁,久居上位的威压瞬间弥漫开来,“你当真要一意孤行,与本将军对抗不成?!”
随着他的动作,花厅内外传来一阵甲叶摩擦和兵器轻响的声音,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陈小乐依旧坐着,甚至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才缓缓道:“下官不敢与将军对抗。下官只是认为,非常之地,当行非常之法。安远镇能有今日局面,靠的便是灵活应变。若一切按旧例,恐怕如今早已是黑狼部的牧场。将军若坚持己见,下官唯有上表自劾,请朝廷另派贤能来接掌安远,只是不知……届时这北疆防线,是否还能如眼下这般稳固?朝廷——又是否会追究……守土不利之责?”
他这话软中带硬,既是表明态度,也是提醒李崇山——安远镇离不开他陈小乐这套法子,真逼急了他撂挑子,你李崇山第一个倒霉!
李崇山胸口剧烈起伏,死死瞪着陈小乐,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花厅里一片死寂,只有牛油蜡烛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孙司马脸色发白,看看李崇山,又看看稳坐钓鱼台的陈小乐,张了张嘴,却没敢再出声。
良久,李崇山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般,重重坐回椅子上,挥了挥手,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沙哑:“滚……都给本将军滚出去!”
陈小乐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对着李崇山拱手一礼:“下官告退。”
他带着张衙役,无视周围那些或惊愕或愤怒的目光,从容地走出了花厅,走出了将军府。
夜风清冷吹在脸上,带走了一丝酒意。
“大人,刚才……可真悬啊!”张衙役直到走出老远,才敢大口喘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悬什么?”陈小乐看着远处判官衙署的灯火,语气平静,“他不敢动我们,至少现在不敢。”
他知道,今晚过后,他与李崇山之间那层虚伪的客套已被彻底撕破,安远镇的内部,正式进入了冷战对峙的阶段。
但主动权,已经悄然转移。李崇山和他背后的势力,投鼠忌器。而他陈小乐,赢得了继续推行自己那套“非常之法”的宝贵时间和空间。
接下来,就是要看谁先撑不住,或者,谁先找到打破僵局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