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幕绝境汇合(第141章-第150章)
寒意如同跗骨之蛆,从湿透的衣物缝隙钻入,啃噬着所剩无几的体温。
孙砚打了个哆嗦,从半昏沉的状态中惊醒,第一时间侧头看向倚靠在自己身旁的苏清漪。
她依旧昏迷着,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安静的阴影,呼吸微弱却平稳,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场过于漫长的沉睡。
他小心翼翼地探了探她的额头,触手冰凉,这让他心头一紧,又稍稍松了口气——至少没有发烧。
他的动作惊醒了另一侧靠坐在岩壁上的“山猫”。
这位精悍的司机立刻睁开了眼睛,眼神虽然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血丝,却依旧保持着军人般的警惕。
他动了动受伤的腿,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眉头紧紧皱起。
“怎么样?”孙砚压低声音问道,目光落在“山猫”用撕碎的衣物简单包扎的小腿伤口上,渗出的血迹已经变成了暗褐色。
“死不了,”
“山猫”啐了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就是这条腿,有点不听使唤了。妈的,那一下撞得不轻。”
他尝试着移动伤腿,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最终还是放弃了。
他们此刻正藏身于一处被狂风与岁月雕琢出的天然岩缝深处,位于一座荒僻山丘的背风面。
这是昨夜亡命奔逃时,“山猫”凭借最后一点经验和意志找到的临时避难所。
岩缝入口被茂密的藤蔓和枯枝半掩着,内部空间狭窄而潮湿,地上是冰冷的碎石和沙土,但至少暂时隔绝了外界的寒风与可能的追兵视线。
孙砚将目光投向岩缝最里面,那里安置着墨。
或者说,安置着那个包裹着墨的、散发着不祥幽光的黑色茧状物。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仿佛一块来自九幽之下的玄冰,连周围的空气都因它而凝滞、冰冷。
孙砚还记得昨夜那石破天惊的冰冷杀意,虽然短暂,却实实在在地救了他们一命。
那之后,这“茧”便彻底沉寂,再无任何动静。
“他……还有可能醒过来吗?”孙砚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希冀。
“山猫”沉默地摇了摇头,他见识过太多生死,对这种超出理解范畴的状态,他无法给出乐观的判断。“不知道。但带着他,我们的速度会慢很多,目标也更大。”
孙砚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地将身上那件本就单薄、同样湿透的外套又紧了紧,试图为怀里的苏清漪挡住更多的寒气。
他知道“山猫”说的是事实。
他们现在的情况糟糕透顶:与林星遥和陆深失散,通讯完全中断,唯一的接应人员“山猫”重伤,他自己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要照顾两个完全失去意识的同伴。
食物只剩下一包被水浸透、勉强能果腹的能量棒,饮用水也所剩无几。
绝境。
真正的,看不到丝毫光亮的绝境。
然而,孙砚看着苏清漪安静的睡颜,感受着她微弱的呼吸拂过自己脖颈,一股莫名的力量又从疲惫不堪的身体深处涌起。
他不能倒在这里。
他答应过要守护她,要一起走到最后,揭开所有的谜底。
“我们不能一直躲在这里。”孙砚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苏小姐需要更专业的救治,我们也需要水和食物。必须想办法确定方位,向‘观潮’方向靠拢。”
“山猫”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这个年轻的学者,一路上表现出的坚韧远超出他的预料。“等天色再亮一些,我出去探探路。这附近……我好像听到过水流声。”
“不行,你的腿……”孙砚立刻反对。
“趴着不动死得更快,”
“山猫”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你留在这里,照顾好她们。”他指了指苏清漪和墨的茧。
孙砚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他知道这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他空有满腹的古籍知识和破译技巧,在这种纯粹的野外生存和战斗层面,他无能为力,只能依靠“山猫”的专业能力。
天色在煎熬中一点点放亮,灰白色的光线透过藤蔓的缝隙渗入岩缝,驱散了些许黑暗,却带来了更多的寒意。
“山猫”咬着牙,用一根捡来的粗树枝当做拐杖,艰难地站起身,仔细检查了一下随身携带的军用匕首和唯一一把手枪(弹药也已不多),对孙砚点了点头,便一瘸一拐地、悄无声息地拨开藤蔓,消失在岩缝外。
岩缝内只剩下孙砚和两个昏迷的同伴。
他先将苏清漪小心地安置在一个相对干燥、背风的角度,用所有能找到的枯叶和那件湿外套尽量垫在她身下。
然后,他走到墨的茧前,犹豫了一下,伸出手,轻轻触碰那冰冷的表面。
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顺着指尖蔓延开来,几乎要冻结他的血液。
与此同时,他脑海中仿佛闪过一些极其破碎、模糊的画面——燃烧的天空,崩塌的山岳,绝望的嘶吼,以及一双冰冷而决绝的眼睛。
是墨的记忆碎片吗?
还是这“茧”本身蕴含的亘古死寂?
孙砚猛地缩回手,心脏怦怦直跳。
他不敢再轻易尝试。
他坐回苏清漪身边,将她冰凉的手握在自己同样冰冷的掌心,试图传递一点微不足道的温暖。
他开始低声跟她说话,与其说是安慰她,不如说是安慰自己。
“清漪,我们暂时安全了……‘山猫’去找水和路了……我们会找到林星遥和陆大哥的……‘观潮’就在前面,到了那里就好了……”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内容干巴巴的,毫无说服力,但他需要声音来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寂静,需要这种方式来确认自己和她还活着。
时间在等待中变得无比漫长。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滚烫的焦油中跋涉。
孙砚的肚子开始不争气地咕咕作响,喉咙也干得冒烟。他掰开那仅剩的半根能量棒,小心地分成三份,将其中最小的一份就着最后几口水咽下,另外两份小心地收好。
就在他几乎要被饥饿、寒冷和焦虑吞噬时,岩缝外的藤蔓再次被拨开,“山猫”拖着伤腿,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他的脸色比出去时更差,嘴唇干裂,但眼神中却带着一丝振奋。
“找到水了!”他压低声音,将一个用大片树叶临时做成的水囊递给孙砚,“不远处有条小山溪,水很清,我检查过,应该能喝。我还发现了一条被废弃很久的兽道,方向大致是往东,说不定能通到有人烟的地方,或者至少靠近公路。”
孙砚接过水囊,清澈冰凉的溪水入口,如同甘霖,瞬间滋润了他干涸的喉咙和近乎绝望的心田。
这不仅仅是水,这是希望!
“太好了!”孙砚的声音带着激动,“我们休息一下,然后就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