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工推了推鼻梁上沾着些许水渍的眼镜,“我什么我?巴图尔,你快说!”
巴图尔猛地抬起头,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和不忿。
“刘工!您说!我哪点不好?”
刘工笑了笑,跟哄小孩子似的。
“我看哪里都好啊,谁说你不好了?我去找这个人理论去!”
巴图尔更委屈上了,声音有些哽咽。
“刘工,我跟古兰朵从小一起长大,她被人欺负都是我帮她打回去!”
“不错!男孩子就得保护女孩子!”
“刘工,从小大大,有好吃的我都想着她!她现在跑去那么远的地方踢球,我虽然不太理解,但我支持她!”
“嗯,巴图尔,你很好,然后呢?”
巴图尔越说越激动:“您知道吗?有个叫帅靖川的小白脸,油头粉面的,特别会花言巧语!古兰朵现在眼里只有他,刚才还跟我说……”
巴图尔哽咽住了。
“说什么了?”刘工问。
“她说,只把我当家人,我不要当家人,不要当她的哥哥。”
“家人”这两个字,巴图尔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刘工捏着下巴,眯着眼睛分析道:“我明白了,郎有情妾无意!所以,巴图尔,你现在很痛苦。”
“刘工,您说!那个小白脸有什么好?他能有我对古兰朵真心吗?刘工,我就是不服气,我陪着古兰朵一起长大。我们两家交好,从小就订了娃娃亲。”
“你俩有婚约?”
“口头上的,但周围邻居都知道,我娶定了古兰朵。”
刘工安静地听巴图尔说完,伸手扶正了被巴图尔差点踢歪的氧气泵管子。
动作不紧不慢,身上带着一种科研人员特有的沉稳。
“巴图尔,你看这池子里的三文鱼。”
巴图尔愣了一下,顺着刘工的目光看向身旁的循环水池。
清澈的水在灯光下泛着粼粼波光,那些银灰色的鱼影在其中不知疲倦地游动着。
“我们刚把它们从鱼苗养起来的时候,它们多大?”刘工问。
“就跟小拇指差不多。”
巴图尔闷声回答,不明白刘工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是啊!”刘工点点头,“那时候,水温差一点,它们就受不了。水质波动大一点,就可能大批死亡。喂食的配方稍微不对,就影响生长。我们是怎么把它们养到这么大的?”
巴图尔不假思索:“那还用说!天天盯着数据,调水温,测酸碱度,改良饲料,一遍遍试验呗!您为了找到最适合的益生菌配方,在实验室熬了多少个通宵?为了抢修那次冻裂的主管道,咱们几个人跳进冰水里……”
他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小了。
这些事,他都是亲身参与的。
从最初觉得父亲和刘工是异想天开,到后来跟着一起没日没夜地干,看着这片沙漠里真的出现了“海洋”,看着那些娇贵的鱼苗一点点长大。其中付出的心血和汗水,他比谁都清楚。
刘工看着他表情的变化,知道他想起来了,这才缓缓说道:“巴图尔,养鱼是这样,做人,做事,其实也是一个道理。凡事呀,急不得。”
刘工拍了拍巴图尔的肩膀,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
“你喜欢古兰朵那丫头,这没什么不对。但是巴图尔,你想过没有,光是喜欢,光是担心她被别人抢走,有用吗?”
“刘工,那我改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古兰朵跟着那个小白脸好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