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父亲的反对，一直以为父亲是单纯的守旧，却可能忽略了那份更深层次的、对手艺与材料之间那种微妙联系的守护。
帅靖川若有所思了一会儿，眼神里重新亮起了光。
“古兰朵，你说得对。可能是我太急躁了，光想着效率和革新，没能让我爸理解，我的初衷也是为了更好地传承和表达。谢谢你，你今天立了大功。”
“立了大功？”古兰朵被他认真的眼神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随口一说，你也太夸张了。”
“真的！要不是你跟我说这些话，我跟我爸估计还要继续冷战一些日子。古兰朵，谢谢你，你真是我的福星。”
古兰朵的心情明显轻快了许多，能帮到帅靖川解开困惑，没想到这么开心。
饭后，两人离开这家土菜馆。
古兰朵坐在小电驴的后座，看着泰州宁静而温柔的夜景。她忽然觉得，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她似乎不再是孤身一人。有一个能一起分享美食、倾诉烦恼、互相打气的朋友，真好。
河岸边的步道上还有零星散步的市民，远处的电视塔在夜色中闪烁着霓虹。帅靖川将车停在了一处视野开阔的亲水平台旁，两人倚着栏杆，望着眼前沉静流淌的河水。
“心情好点没？”帅靖川侧过头，看着古兰朵被河风吹拂的侧脸。
“嗯，好多了。”古兰朵转头对他笑了笑，“谢谢你带我出来，也谢谢你听我倒苦水。”
“我是你到泰州的第一个朋友嘛！”帅靖川说得自然而然。“古兰朵，你有没有想过，省里这么大张旗鼓地举办苏超联赛，背后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意义？这我还真没想过。”古兰朵眨了眨她那双浓黑的眼睛，思考了一下。“通过这种省级联赛，夯实足球基础，发展青训？毕竟足球是一个国家的国运嘛，你看那些足球强国，都有非常成熟的联赛体系。”
古兰朵作为一名专业运动员，所能想到的最直接、最核心的层面。
帅靖川点了点头：“你说得对，这是根本，是骨骼。青训是根基，联赛是土壤，只有土壤肥沃了，才能长出参天大树，才能期待有朝一日国足崛起，这关乎国家荣誉和民族士气。但除了这根‘骨骼’，它还有更丰富的‘血肉’。”
“哇！展开说说！”古兰朵的眼神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亮。
“咱们往小了说，说得实在点。你想想，苏超十三个地级市参赛，主客场制。南京对南通，苏州对无锡，徐州对常州……每一场比赛，意味着什么？”
古兰朵摇头，样子有些憨萌。
帅靖川笑了笑：“意味着客队的球员、教练、工作人员、还有最关键的。随队远征的球迷，他们要流动起来！他们要从A城到B城，是不是要坐车、可能要住宿、肯定要吃饭、喝水、买点纪念品？一场比赛，就能带动交通、酒店、餐饮、旅游纪念品等一系列消费。”
帅靖川越说思路越清晰，仿佛在勾勒一幅生动的经济图景，古兰朵听得一愣一愣的。
“比如咱们泰州队，哪天要去南京打客场。几百号球迷跟着去了，他们除了看球，会不会顺便逛逛夫子庙，看看中山陵？反过来，南京的球迷来泰州，会不会尝尝我们的早茶，逛逛梅兰芳公园，看看我们的凤城河夜景？到雕花楼转转？古寿胜寺祈福？这不仅仅是九十分钟的比赛，这是一次城市形象的集中展示，是一次文旅资源的强力推介！”
“妙啊！”古兰朵竖起了大拇指，惊叹不已。
古兰朵的鼓励，帅靖川的话匣子彻底打开。
“现在经济形势下，文旅是激活消费的重要引擎。苏超就是一个绝佳的、充满激情和活力的‘引流’平台。它能把分散的、静态的资源，通过足球这根线串联起来，让它流动起来，活起来！省里推动这事，往实在了说，就是为了拉动内需，激活消费，让咱们江苏的经济形势借着这股足球热，更加一片大好。这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实惠。”
古兰朵听得入神了，她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足球比赛。在她过往的认知里，足球是竞技，是梦想，是团队精神。而帅靖川的话，为她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让她看到足球背后，那庞大而复杂的社会经济脉络。它不再仅仅是球场内的输赢，更是连接城市、带动发展的纽带。
“所以，我们踢的每一场球，不仅仅是为了积分和排名？”古兰朵喃喃道。
“没错！你们是在为城市的荣誉而战，也是在为城市的发展‘代言’！你们在赛场上的每一次拼搏，每一次精彩的配合，都在向全省、甚至可能通过直播向全国，展示泰州这座城市的精气神！这是一种无形的资产，比任何广告都更有说服力。而往大了说，你看地图。我们江苏在哪里？”
古兰朵回帅靖川：“祖国的东海岸！”
“没错！江苏在祖国的东海岸，是改革开放的前沿，是经济文化的重镇。而我们中国，是屹立于东方的泱泱大国，也是亚洲举足轻重的核心国家。国家强盛，体现在方方面面。经济、科技、军事……当然，也包括文化软实力和国民身体素质。足球，作为世界第一运动，它的影响力无与伦比。一个国家足球水平的提升，不仅仅是多赢几场比赛那么简单。它关乎国民的凝聚力，关乎国家形象的塑造，关乎一个民族是否充满活力、勇往直前的精神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