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站在石板路上,剑尖垂地。
那道从剑痕里传出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你欠我的,该还了。”
他没动,也没抬头。
不是不敢,是不想乱了呼吸的节奏。刚从虚空落回实地,骨头缝里还泛着虚浮感,像踩在棉花上的人突然被人推到悬崖边,得先稳住脚跟才能谈别的。
可就在他凝神戒备时,山前雾气忽然一裂。
一道身影缓缓走来。
白发披肩,身形清瘦,手里握着一根枯枝。步子不快,但每一步落下,脚下的青苔都微微发亮,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托着。那人走到离林风十步远的地方停下,将枯枝轻轻横在身前。
林风瞳孔一缩。
他知道这人是谁。
不用看脸,也不用听声音——光是那股气息,就像老屋里的梁柱,撑得住百年风雨,压得住千军万马。
张三丰。
对方没说话,只是手腕一抖。
枯枝离手飞出,在空中骤然拉长、变宽,化作一柄巨剑虚影,通体流转着淡金光芒。剑身上隐约浮现十七道纹路,排列有序,竟与林风手中黑剑上的痕迹如出一辙。
“武当十七剑。”张三丰开口,声音不高,却像钟声撞进人心,“借你一观。”
话音未落,巨剑已动。
没有呼啸,也没有风声,可林风的皮肤猛地绷紧,像是被无数细针同时扎了一下。那一剑劈下来,看似缓慢,实则封死了前后左右所有退路。这不是杀招,却比杀招更难应付——它像一面镜子,照出你所有的破绽。
林风咬牙。
他知道躲不开,也不该躲。
这一剑不是要伤他,是要试他。
试他是不是真的把那些抢来的、拼来的、熬出来的剑意,融成了自己的东西。
他抬起手,黑剑随之扬起。
十七道剑痕自下而上开始震颤,先是轻微,继而连成一片嗡鸣。剑身透明如冰,此刻却泛起一层微光,像是沉睡的河床被月光照醒。他没运功,也没蓄力,只是顺着体内那股自然流动的劲道,往前轻轻一递。
剑尖点向巨剑中央。
两股力量相撞的瞬间,没有炸响,也没有气浪翻腾。
只有一圈涟漪般的光波荡开,扫过地面石板,扫过路边松树,扫过远处山门。那些斑驳的石碑表面浮现出淡淡的剑影,像是被岁月掩埋的记忆突然苏醒。
张三丰眼中掠过一丝微光。
仍是面无表情,但指尖轻轻一勾,那柄巨剑虚影便散了,化作点点金芒,随风飘散。
林风收回剑,手臂微微发麻,胸口也有些闷。但他站得稳,脚底没滑半寸。
他知道,自己接住了。
不只是这一剑,更是这位老人抛过来的问号。
他正要开口,眼角余光却瞥见左侧林间一闪。
一人走出。
灰袍束腰,布鞋素净,眉宇间带着几分倦意,却又藏不住那股凌厉。他站在那里,不像江湖客,倒像个归田的老农。可当他目光落在林风手中的剑上时,整个人的气场悄然变了。
谢晓峰。
他没说话,只看了林风一眼,然后缓缓点头。
不是赞许,也不是认可,更像是确认了某件早已预料的事。
紧接着,右侧山路转角处传来轻盈的脚步声。
上官燕来了。
她穿着一身素白衣裙,凤血剑挂在腰侧,剑鞘漆红如霞。走近后,她没看林风,而是盯着他手中的黑剑,眼神微微波动。片刻后,她伸手按在自己剑柄上,凤血剑轻轻颤了一下,发出一声低鸣,像是回应什么。
司马长风是从她身后跟上来的。
高大魁梧,肩宽背厚,龙魂刀缠着黑布背在身后。他走路带风,可到了近前却停得干脆。目光扫过林风的脸,又落到剑上,咧嘴一笑:“有意思。”
没人说话。
但他们都在看着那把剑。
林风忽然觉得有点累。不是身体上的,是那种被一群人用眼神扒了个透的心累。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黑剑,晶莹剔透,十七道痕迹安静地伏在剑脊上,像十七个沉睡的梦。
“你们……一直在这儿?”他终于问。
张三丰摇头:“我刚到。”
谢晓峰道:“我等你落地。”
上官燕轻声道:“我们听见钟声就来了。”
“哪座钟?”
“紫禁城的。”
林风心头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