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后,盛长梧并未直接回府,而是转道去了两年前被调回京中任职的范忠府邸。范忠,如今官拜五品,在朝中清流中颇有声望。
门房通传后,范忠亲自迎至二门,见到盛长梧,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怀瑾来了,快请进,今日朝堂之上,你可是投下了一记惊雷啊。”
两人步入书房,分宾主落座,侍童奉上清茶后,范忠挥退左右,神色转为凝重,他看着眼前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开门见山地问道:“怀瑾,你我相识于微末,不必虚言。北伐之事,关乎国运,牵一发而动全身。你……为何如此坚决?此举是否太过仓促?”
盛长梧知道范忠是真正心系天下的长者,对他并无隐瞒,他放下茶盏,目光沉静,将这两年在边境的所见所闻,那些胡骑的嚣张、边军的懦弱、官府的漠然,以及百姓在夹缝中挣扎求生的血泪,一一道来。
“……老师,我亲眼见过被胡人焚毁的村落,见过被掳走儿女的父母绝望的哭喊,见过边城孩童眼中对烽火的恐惧。我们输去的,不仅仅是银绢,更是我大宋的脊梁与尊严!若再苟安,非但燕云永无归期,只怕这屈辱,迟早要蔓延至汴京城下!”
盛长梧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有些仗,可以不打。但有些仗,非打不可!为了边境枉死的百姓,为了后世子孙能挺直腰杆,这燕云十六州,必须收回!”
范忠静静地听着,面色愈发沉重,他虽在京城,但也通过各种渠道了解边事,只是盛长梧的亲历所述,更加具体,更加刺痛人心。
他长长叹息一声:“边民之苦,我亦有所耳闻,只是……唉,这积弊已深,怀瑾,你说得对,这朝堂,这天下,终究是你们年轻人的了。你有此魄力,有此担当,老夫……欣慰。”
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向盛长梧,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那么,怀瑾,你告诉老夫,对此番北伐,你有几成胜算?”这
盛长梧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烁,清晰而坚定地吐出两个字:
“九成。”
范忠眼中精光一闪,他知道盛长梧并非妄言之辈,他心思缜密,谋定后动,他说九成,必然是做了极其充分的准备,有了相当的把握。
范忠缓缓点头,脸上的凝重化为了释然与支持:“好!既然你有如此把握,老夫便不多言了。只是……”
他语气转为殷切叮嘱,“战场之上,刀剑无眼,非同儿戏,你身为统帅,更需保重自身,切不可亲身犯险。你的安危,关系此战成败,更关系大宋国运!”
“老师教诲,长梧铭记于心。”盛长梧郑重应下。
两人又就朝中可能出现的阻力、粮草辎重的调配、对辽国及其可能盟友的策略等,交换了些许意见。
范忠虽未明言,但其态度已然表明,他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支持盛长梧的北伐大业。
辞别范仲淹,走出范府,暮色已悄然降临,盛长梧抬头望着汴京的夜空,星光初现,他知道,前路艰险,但他并非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