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长戟，也“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我……我……”
他张着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像条缺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告诉我，这里是哪里？”
梅根微微俯身，银色的长发拂过卫兵的脸颊。
“卡……卡莱昂王国……王宫……”
卫兵用一种近乎于梦呓的语调，结结巴巴地回答。
卡莱昂王国？
梅根的脑子里，飞速检索着自己那堪称庞大的知识库。
没有。
完全没听过这个名字。
“一个很小的国家吗？”
她又问。
“是……是的，女士！”
卫兵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开始语无伦次地倾诉。
“我们曾经也是大陆强国！都怪几百年前那帮蠢货国王，非要去招惹南方的矮人帝国！”
“结果呢！主力全军覆没！现在沦落到这种三流小国，谁都能来踩一脚！”
南方的矮人帝国？
梅根思索了一下。
在外面的时代，主世界的南方，早就没有了什么矮人帝国。
取而代之的，是黑山王国。
一个由矮人和人类共同建立的，商业与锻造技术极度发达的国度。
看来，自己是来到了一个相当久远的过去。
“有点意思。”
梅根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几分。
她伸出手，用那根白皙的手指，轻轻抬起了卫兵的下巴。
“你叫什么名字？”
“提姆！大人！我叫提姆！”
卫兵的脸上，瞬间涨得通红，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狂喜与虔诚。
“提姆。”
梅根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点了点头。
“现在，带我去你们国王的卧室。”
她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乐意为您效劳！女士！”
提姆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站起来，捡起自己的长戟，脸上是能为女神献出一切的狂热。
他挺起胸膛，在前面带路，姿态恭敬得像个最卑微的仆人。
“女士，您这边请。”
“国王陛下，最近身体抱恙，几个王子为了王位，已经快把宫殿的屋顶都掀了。”
“您要是能……”
提姆还在喋喋不休地，试图为为自己博取一些青睐。
但梅根已经没在听了。
她的目光，穿过幽深的回廊，看向了那座灯火通明的，金碧辉煌的宫殿深处。
她能“闻”到。
那里面，有权力腐朽的味道，有欲望发酵的酸臭，有疾病缠身的痛苦，还有……兄弟阋墙的，浓郁的仇恨。
……
王宫的回廊幽深而寂静，只有提姆那压抑着兴奋的脚步声，和盔甲摩擦的声响。
“大人，前面就是国王陛下的寝宫了。”
“不过您要小心，大王子和二王子的人都在外面守着，跟乌眼鸡一样，谁也不让谁靠近。”
提姆一边带路，一边殷勤地介绍着情况。
梅根没有回应。
她只是赤着脚，安静地走着，暗紫色的裙摆拂过冰冷的地面，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就在拐过一个挂着巨幅战争挂毯的转角时。
“咚。”
一声轻微的闷响。
梅根停下脚步，她撞到了一个人。
或者说，一个奔跑中的人，撞进了她的怀里。
一股淡淡的，如同阳光下晒干的蔷薇花瓣般的香气，扑面而来。
那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穿着一身淡粉色的宫廷长裙，因为跑得太急，一头灿烂的红色长发都有些散乱。
她揉着被撞疼的额头，抬起脸，露出一双清澈的，如同林间晚霞一样的酒红色眼眸。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少女连忙后退两步，慌张地道歉，脸颊因为窘迫而泛起红晕。
“公主殿下！”
一旁的提姆吓得魂都快飞了，手里的长戟都差点没握住，他连忙躬身行礼。
公主？
梅根的目光，落在那头耀眼的红发上。
不知为何，这颜色让她感到一丝莫名的熟悉。
维罗妮卡·卡莱昂。
卡莱昂王国最小的公主，也是国王最宠爱的女儿。
她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从卫兵提姆那里读取到的，关于这个女孩的信息。
天真，善良，虔诚。
一个被保护得太好的，温室里的花朵。
一个……无趣的灵魂。
梅根的视线扫过少女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
太干净了。
“您……您是谁？”
维罗妮卡看着眼前这个美得不像真人的紫裙少女，那双酒红的眼眸里，充满了好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我从未在宫里见过您。”
“放肆！公主殿下！”
提姆急于表现，立刻站了出来，厉声呵斥。
“这位是……”
“我是来为你父王祈福的。”
梅根打断了提姆的话。
她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圣洁而悲悯的微笑，声音轻柔得如同晚风。
“我是光明教会派来的，听闻国王陛下为病痛所扰，特来此地，希望能用主的恩泽，为他驱散烦恼。”
这是一个完美的，无法被驳斥的谎言。
既符合她此刻不属于王宫的身份，又能利用这个国度对神明的信仰，直达核心。
提姆听得连连点头，脸上是“果然如此”的狂热。
他已经彻底相信，眼前的存在，就是行走在人间的神明。
然而。
那个红发的小公主，却歪了歪头。
她那双清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梅根，看了很久。
久到提姆都开始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
然后，她用一种非常肯定的，不带任何疑问的语气，轻声说道。
“您在说谎，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