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林兜帽下的魂火跳动了一下。
在这种鬼天气，在这种寸草不生的鬼地方，居然有大规模的活物聚集？
“过去看看。”
他向小白狼下达了指令。
自己则带着阿涅莎，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很快，他们翻过一道低矮的冰坡。
眼前的景象，让梅林这个没有表情的骷髅，都产生了一丝错愕。
那是一个营地。
几辆刷着鲜艳油漆的巨大马车，围成了一个圈。
圈子的中央，燃着几堆巨大的篝火，驱散了周围的严寒。
一些穿着滑稽服饰的人正在篝火旁忙碌着，有的在搭建一个巨大的彩色帐篷，有的在给几头被关在笼子里的怪异野兽喂食。
空气中，甚至飘来了一阵若有若无的，烤面包的香气。
这是一个马戏团。
在这个季节，顶着暴风雪，在永冻冰原上赶路的马戏团。
梅林的第一反应就是荒谬。
这些人都不要命了吗？
就算是全副武装的帝国精锐士兵，在这种环境下长途跋涉，都得减员一半。
他们凭什么？
他拉着阿涅莎，躲在一块巨大的黑岩后面，静静地观察着。
阿涅莎的紫色复眼，倒映着远处营地里跳动的火光。
她歪了歪头，扯了扯梅林的斗篷。
一道纯粹的意念传递了过来。
“吃的？”
梅林眼眶里的魂火闪烁了一下。
他立刻通过灵魂契约，向她传递了一道严厉的警告。
“不是。”
“人类。”
“不准吃。”
阿涅莎的身体僵了一下，紫色的复眼中流露出一丝困惑。
但她还是服从了命令，安静地守在梅林身边，像一只收起了爪子的猫。
梅林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那个诡异的马戏团营地。
他看到一个身材矮壮的男人，正光着膀子，将一柄几百斤重的铁锤舞得虎虎生风。
他的皮肤在火光下泛着古铜色，身上却连一点被冻伤的痕迹都没有。
另一个角落，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正在练习走钢丝。
她脚下的钢丝，就绷在两辆马车的顶棚之间，离地足有五六米高，
寒风吹得她衣袂飘飘，她却稳如磐石。
这些人，没有一个是普通人。
“朋友，既然来了就不要在旁边一直看了。”
一个清脆的童音，毫无征兆地在梅林的脑海中响起。
那话语穿透了呼啸的风雪，精准地找到了他。
梅林的身形顿住。
潜行也依然生效，居然被发现了。
他兜帽下的魂火，幽幽地看了一眼身旁的阿涅莎。
然后，他整理了一下斗篷，从黑岩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他依旧低着头，宽大的兜帽遮蔽了一切，只留下一片深沉的黑暗。
阿涅莎如同他的影子，无声无息地跟在身后。
“各位，我只是路过。”
梅林用那空洞的，非人的灵魂之声回应道。
就在这时。
一顶彩色帐篷的门帘被掀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出来。
他有着乌黑的头发和明亮的灰色眼睛，英俊的面容带着爽朗的笑意，即便是在这苦寒之地，也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皮衣。
当他看到那个站在风雪里的黑袍人时，脸上的表情先是疑惑，随即化作了巨大的惊喜。
“瑞兹先生？”
来人正是吟游诗人塞德里克。
他叫的，是梅林曾经用过的化名。
塞德里克快步走了过来，热情地打着招呼，完全无视了周围能把人骨头冻裂的严寒。
“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你！”
梅林兜帽下的魂火闪烁了一下。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这个熟人。
塞德里克完全没察觉到梅林的沉默，他看到了梅林身后那个面无表情的白发少女，眼中闪过惊讶，但还是很有分寸地将注意力转了回来。
他热情地介绍道。
“那天你走后没多久，我就决定继续旅行，然后在路上碰到了西西里女士和她的马戏团，就跟着他们一起了！”
他侧过身，指向营地篝火旁的一个身影。
“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西西里女士，我们马戏团的团长。”
梅林的视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篝火旁，站着一个穿着华丽紫色法师袍的女孩。
她的身形极其娇小，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年纪，一头银色的长发在火光下流淌着月华般的色泽。
她抬起头，露出一张精致得如同洋娃娃的脸蛋。
那双眼睛，却是深邃的，不带任何孩童的天真，正饶有兴味地打量着梅林。
刚才那个清脆的童音，正是来自她。
西西里迈开小步子，走到梅林面前。
她仰起头，看着梅林那被兜帽完全遮住的“脸”，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
“流浪法师，瑞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