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半步,仿佛踏在了沈清辞的心尖上。
幻境中桃花谷的暖风带着甜香,拂过她的面颊,夜宸伸出的手近在咫尺,他眼底的温柔几乎要化作实质的网,将她牢牢缚住。玄璃欢快的呜鸣声如同最动听的乐章,勾勒出一幅她内心深处隐秘渴望的图景——远离纷争,携手挚爱,岁月静好。
这份“念”,并非凭空而生。是她与夜宸一次次并肩作战、生死相托中悄然滋长的情愫;是她背负沉重宿命、于刀尖行走时,对安宁港湾的本能向往。它如此真实,如此诱人,如同沙漠旅人眼前的海市蜃楼,明知是虚妄,却依旧忍不住想要靠近。
沈清辞的呼吸微微滞涩,胸腔里那颗心,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理智在呐喊这是考验,是寂灭妖皇设下的陷阱,但情感却像藤蔓般疯狂滋生,缠绕着她的意志。
她看着“夜宸”那双盛满星河与温柔的眼眸,仿佛看到了另一种可能的人生——没有阴谋算计,没有生死搏杀,没有那压得人喘不过气的“灾劫”与“宿命”。只需伸出手,就能触碰到那份渴望已久的温暖与平静。
指尖,又向前探出了一寸。空气中似乎都能感受到那份虚幻的暖意。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夜宸”手掌的前一刹那——
“嗡!”
识海深处,与玄璃缔结的灵魂契约毫无征兆地发出一阵灼热!并非警示,而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共鸣与……催促!仿佛在提醒她,真正的玄璃,还在外界那祭坛之下,焦灼地等待着她!她们之间,还有未尽的契约与共同的使命!
与此同时,一段来自寂灭妖皇传承信息流中的碎片,猛地划过她的脑海——那是无数上古妖族强者,在“终末之战”中,为了守护身后家园、为了族群延续,毅然舍弃小我、慨然赴死的悲壮画面!他们难道没有眷恋?没有想要守护的亲人与安宁吗?
他们有!但他们更清楚,有些责任,重于泰山;有些战斗,避无可避!
“留在这里,只有你我,逍遥世间,可好?”
幻境中的“夜宸”再次柔声开口,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沈清辞即将触碰到他的指尖,猛地顿住!她缓缓抬起头,原本有一瞬间迷离的眼神,重新变得清明、锐利,甚至比之前更加冰冷、坚定!
她看着眼前这张完美无瑕、温柔深情的脸,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那个在陨星森林中与她并肩作战、神色冷峻却屡次出手相救的真实夜宸;是那个即便身负重伤,依旧气势不减、身份成谜的强者;是那个……绝不会说出“逃避责任、只顾逍遥”这种话的男人!
真正的夜宸,他的骄傲,他的强大,注定了他只会是执棋者,或是迎战者,而绝不会是沉溺于温柔乡的逃避者!
这幻境,看似美好,实则是对她心中那份朦胧情愫的亵渎,更是对她与夜宸之间那份基于实力与信任的、复杂而真实关系的扭曲!
“你不是他。”
沈清辞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斩钉截铁的意味。她收回那即将触碰到幻影的手指,仿佛拂去沾染的尘埃。
“我所认识的夜宸,不会让我逃避。他会与我并肩,直面一切风雨,直至踏破这苍穹宿命!”
她的目光越过“夜宸”温柔的假象,仿佛穿透了这片幻境,看到了外界那个真实、强大而复杂的男子。
“而我沈清辞,亦非甘愿画地为牢、沉溺虚幻之人!”
话音落下,她眼中最后一丝犹豫与留恋彻底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破釜沉舟的决绝!她并指如剑,没有动用丝毫灵力(幻境中亦无灵力可用),而是凝聚起全部的精神意志,以及前世今生锤炼出的、永不屈服的武道意念,朝着那片美好的桃花谷,朝着那温柔微笑的“夜宸”与嬉戏的“玄璃”,朝着自己心中这份最难以割舍的“念想”,狠狠一“斩”!
这一“斩”,无声无息,却仿佛有无形的利刃劈开了时空!
“咔嚓——”
如同精美的琉璃器皿碎裂开来。纷飞的桃花、温暖的阳光、和煦的暖风、夜宸温柔的笑容、玄璃欢快的身影……所有美好得令人心碎的景象,在这一“斩”之下,轰然崩塌,寸寸碎裂,化作无数晶莹的光点,四散湮灭!
幻境破灭的瞬间,沈清辞清晰地感觉到,心中某处柔软的地方,仿佛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剜去了一块,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楚,空落落的。那是斩断“执念”必须付出的代价。
但随之而来的,并非失落与空虚,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与通透!仿佛卸下了沉重的枷锁,灵魂变得更加凝实、纯粹,意志如同被淬炼过的精钢,坚不可摧!
她依旧站在原地,身处那片流转的幽蓝光晕空间。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了几分,额发被冷汗浸湿,贴在脸颊,呼吸略显急促。但她的脊梁挺得笔直,眼神锐利如出鞘的绝世宝剑,光华内蕴,却又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
寂灭妖皇的残魂,那模糊的面容上,似乎终于有了一丝明显的波动。他那双承载了万古沧桑的眸子,凝视着沈清辞,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赞许,有惊叹,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斩断情丝,明心见性。勘破‘我执’,方见真如。”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低沉,却似乎多了几分郑重,“汝之心志,坚毅如斯,远超吾之预料。这第二关‘斩念’,过。”
连续通过“破妄”与“斩念”两重心关,沈清辞感觉自己的神魂虽然消耗巨大,却仿佛经历了一场彻底的洗礼,变得更加凝练、通透。她甚至能隐约感觉到,自己与识海中那部分寂灭传承信息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了一些。
“前辈,”沈清辞深吸一口气,压下神魂的疲惫与斩念后的余痛,目光灼灼地看向寂灭妖皇,“请示下第三关。”
她已无路可退,亦不愿退。唯有勇猛精进,方能掌握力量,守护所想守护的一切,揭开所有的谜团!
寂灭妖皇的残魂微微颔首,虚幻的身影似乎又透明了一分。他缓缓抬起手,这一次,指向的不再是别处,而是沈清辞本身。
“第三关,融源。”
“承载吾之‘寂灭源核’之力,非是简单继承,而是融合。以你之躯,纳吾本源法则碎片,若能承受其力而不被同化、湮灭,方为真正传承之始。”
他的话语变得无比肃穆:“此关,无取巧之机,唯凭意志与根基。成功,则源核初融,可得寂灭真力,筑基道途,窥见法则之门。失败……”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意已然明了——失败,则神魂俱灭,肉身化为飞灰,成为这片寂灭战场又一缕亡魂。
“准备好了吗?”寂灭妖皇最后问道。
沈清辞没有丝毫犹豫,眼神坚定如磐石:“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