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由基那源自千年前思维模式的困惑,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在林凡的心中漾开层层涟漪。
他瞬间明悟,眼前这位箭术通神的古人,其世界观与价值观仍深深根植于春秋战国那个列国争霸、华夷之辨初显的时代框架内。对于近代以来形成的民族国家概念,以及那种基于特定历史事件(尤其是外族入侵造成的深重灾难)所凝结的集体伤痛与仇恨,他缺乏直接的、感同身受的认知基础。
“将军,”
林凡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思维跨越这千年的鸿沟,言辞变得更为审慎,也更为恳切。
“您所言极是。箭,或许不能像笔墨那样直接书写历史,也不能像圣人之言那样直接涤荡世间所有的邪恶。
但是,箭,可以成为一种语言,一种态度,可以清晰地昭示底线,划定不可侵犯的界限!”
他向前踏出一步,目光灼灼,仿佛要穿透那背对着他的身影,直视其灵魂:
“今日之敌,东瀛倭寇,他们并非是要与您在擂台上公平较量弓马技艺的纯熟,也并非是要与您争夺一城一池的疆土。
他们是在用最阴险、最卑劣的方式,进行一场亵渎!
他们亵渎的,是我华夏民族不容侵犯的尊严!
是他们试图轻描淡写、甚至扭曲掩盖的那段沉重历史!
他们更是在亵嘘那些在无尽苦难中悲愤逝去的、三十万元辜亡魂!”
“面对如此行径,若我辈选择沉默不语,或是反应软弱无力,那便等同于一种纵容!
是对历史正义的背叛,更是对那些长眠于地下的冤魂的二次伤害!
将军,您射术通神,当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之理?
如今,倭人的挑衅,便是将一支淬毒的、充满羞辱的箭矢,悍然射向了我华夏的国门与灵魂!
我等身为华夏子孙,岂能坐视不理?岂能不应战?”
养由基的背影几不可察地微微动了一下,仿佛平静湖面被微风吹皱,但他依然没有转过身来。
林凡趁热打铁,语气愈发沉痛,几乎字字泣血:
“晚辈深知,将军您所处的时代,列国纷争,齐楚燕韩赵魏秦,无论战和,究其根本,仍属华夏内部之务,是兄弟阋墙。
然今日之东瀛,乃是外侮!是异族!
他们当年举起屠刀,所向并非只有持戈的军卒,更多的是手无寸铁的妇孺老弱!
他们的铁蹄所踏碎的,并非仅仅是城池郭邑,更是我华夏文明的根脉与尊严!
他们所图谋的,并非仅仅是金银财物,更是要亡我种姓,灭我文化传承!
此等行径之酷烈,用意之恶毒,比之春秋时期任何一场不义之战,犹有过之而无不及!其罪,滔天!”
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那段黑暗历史所代表的性质,其与外患而非内争的本质区别,清晰地、深刻地烙印过去,试图冲破那千年的认知壁垒。
“将军一生,忠于楚国,射艺冠绝天下,名垂青史,晚辈斗胆一问,您所求为何?”
林凡话锋一转,试图从养由基自身的经历和信念中寻找共鸣点。
“可是为了以手中之弓、腰间之箭,守护一方水土之安宁,使楚地百姓能免受兵燹蹂躏之苦,能得享太平?”
他的声音带着引导与希冀,“而今,我辈所求,与将军当年之抱负,在守护这一核心上,并无二致!
只不过,时代变迁,我们要守护的疆域,已从楚地扩展为整个华夏民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