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归来。检测到船员生命体征急剧波动,精神负荷超载。检测到画笔内部能量极度不稳定。检测到无法识别的超高密度信息流。”系统的声音快速而冷静,带着最高级别的关切,“建议立刻前往医疗单元进行深度镇静及信息梳理。”
格蕾修摇了摇头,示意自己还好。她现在最需要的不是镇静,而是…记录。
她艰难地走到巨大的画布前,抬起沉重无比的画笔。
笔尖落下时,不再是流畅的色彩,而是带着颤抖的、破碎的线条。
她首先画下了那棵文明挽歌之树,用纯净而悲伤的白色,勾勒其光辉的形态。然后在树下,画下那模糊的光之身影,以及它交付过来的、如同星河般浩瀚的知识洪流。
接着,她的笔触变得压抑而黑暗。她用极深的灰黑色,描绘出墓墟的景象,但在那些文明的残骸之上,添加了许多模糊的、扭曲的、仿佛由负面情绪和无形的干预力量构成的阴影触须,它们缠绕着每一个走向终局的文明——那是基于获得的知识,对“无形阴影”的抽象描绘。
最后,她的画笔停滞了。颜料在调色盘上混合,却找不到任何一种颜色能描绘出那最终极的恐怖。
她沉默了许久,最终,用笔尖蘸取了最纯粹的、不含任何光线的墨黑,在画布的一个角落,极其小心地,点下了一个小小的、几乎看不见的黑点。
这个黑点没有任何细节,没有任何特征,却散发着一种足以让观者心悸的、纯粹的“被注视感”。在这黑点周围,她用了混乱的、颤抖的彩色线条胡乱地涂抹了一圈,代表当时她脑海中知识洪流的剧烈扰动和那抹紫色的疯狂恐惧。
完成这一切后,她几乎虚脱,画笔从手中滑落,被无形的力量托住,送回她身边。
她凝视着这幅沉重到令人窒息的新作。它不再美丽,不再绚烂,而是充满了警告、悲伤与未知的恐怖。
方舟的系统默默扫描着这幅画,尤其是那个小小的黑点,数据流疯狂刷新,却得不出任何有效结论。
“信息已记录。警告等级维持最高。对‘无形阴影’及‘未知注视’的监控为当前最优先事项。”系统最终说道,“检测到船员身心状态已达极限。强制休息程序启动。”
柔和的力量包裹住格蕾修,将她带离中央空港,送往休息区域。
在她离开后,那株【乐土玫瑰】无风自动,花瓣上的光芒柔和地洒在那幅新画上,仿佛在无声地安抚着那些逝去的文明,也试图驱散那黑点带来的寒意。
而画笔尖端,那抹深藏的紫色,依旧缩在最深处,一动不动,仿佛受了极大的惊吓,需要漫长的时间才能恢复。
这一次的探索,带回了无尽的警示,也带回了远超想象的、沉重如山的恐惧。方舟的航向,必将因此而再次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