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云上槿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
随即,她像是才反应过来,抬起那只未受伤的手,指尖极其轻柔地、仿佛无意般再次擦拭过那只被提及的眼角,动作自然却带着一种刻意的表演感。
“是的。”
她坦然承认,甚至微微歪头,露出一丝带着嘲弄的、近乎挑衅的无奈表情。
“怎么?连这个……您也不允许吗?那未免有些太严苛了,上将。”
她将自己的脆弱瞬间转化为对对方强权的控诉。
江淮清沉默地看着她这副模样,那双能洞察战场瞬息万变的眼睛,此刻却似乎有些看不透眼前这个女人。
片刻后,他才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绪:
“我以为你不会哭。”
这句话像是下意识脱口而出,暴露了他内心某个基于之前酷刑和对抗而形成的、关于她坚韧甚至冷酷的固有印象。
云上槿闻言,缓缓垂下了眼眸,浓密的睫毛掩盖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晦暗情绪。
她极轻地勾了勾唇角,那笑容里带着无尽的苍凉和一丝自嘲:
“江上将的印象里,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她轻声反问,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
江淮清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仿佛想从她低垂的眉眼和苍白的唇色中找出答案。
等待不到回答,云上槿重新抬起眼,目光直直地看向他,那双眼睛里此刻没有了之前的嘲讽和尖锐,只剩下一种疲惫的、近乎陈述事实的平静,她一字一句地,缓缓说道:
“再怎么样……”
“我也只是一个……会痛、会怕、会流泪的……女性oga啊。”
这句话很轻,却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两人之间那无形的高墙之上。
它没有控诉,没有哀求,只是平静地陈述了一个被刻意忽略、甚至被残忍利用的事实——她的性别,她的生理构造,注定了她在承受那些酷刑时,所感受到的痛苦和恐惧可能是加倍的。
而她之前所有的冷静、反抗、甚至嘲讽,或许都只是一层被迫穿上的、用于保护内核脆弱自我的坚硬外壳。
江淮清挺拔的身姿似乎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
云上槿那句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我也只是一个……女性oga啊”,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江淮清看似冰封的心湖深处,还是激起了一圈难以忽视的涟漪。
他的眸光动了一下,那总是锐利审视的目光中,似乎有什么坚硬的东西正在被悄然撬动。
他看着她苍白脆弱却强撑平静的脸,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施加在她身上的那些手段,与她本身性别特质所带来的脆弱性之间,存在着怎样残酷的对比。
云上槿抬起头,勇敢地迎上他深邃难辨的目光,那双经历过痛苦和绝望的眼睛里,此刻却流露出一种遥远而朦胧的向往,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一场易碎的梦:
“我其实……很想无忧无虑地生活。”
云上槿微微侧过头,仿佛在看向窗外并不存在的风景,“看看花,游游湖,和朋友看看无聊的电影,去游乐场坐一次永远不敢尝试的过山车……”
她描述着最平凡、最普通的快乐,每一个字都透着一种令人心酸的渴望。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