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缘由,也不讲什么逻辑,仿佛是刻进骨髓的本能在低语——这个人,绝不会害她。
至少此刻,他所有激烈的反应,源头都只有一个:怕她因此受了伤害。
沈亦舟看着她发愣的模样,那双漂亮的眼睛蒙着层宿醉带来的水雾,瞧着有些茫然无措,揪着被角的手指用力得连指节都泛了白。
他心头猛地一刺,顿时明白过来,定是自己刚才过于严厉的语气和态度吓到她了。
方才还翻涌的滔天怒火,还有那些冰冷的警告,瞬间就被一股更汹涌的心疼与懊恼冲垮了。
他眼底那骇人的锐利与冰冷如同潮水般退去,换上了浓得化不开的无奈,还有一种近乎笨拙的柔软。
他几乎是立刻就松开了撑在床沿的手,没有丝毫犹豫,就那么直挺挺地、毫无形象地在她床边的脚踏上蹲了下来。
高大的身躯一下子矮了下去,视线差不多能与坐在床上的她齐平。
这个姿态,莫名带着种奇异的臣服感,还有小心翼翼的靠近。
“颜汐……”他开口,声音不再是刚才的嘶哑冰冷,而是放得极低、极柔,带着种近乎哄劝的沙哑,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易碎的珍宝,“我……我刚才不是要凶你……”
他就那么蹲在那儿,仰着头看她。
清晨微凉的光线透过窗缝斜斜照进来,落在他苍白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扇形的阴影。
他微微蹙着眉,那总是带着三分讥诮弧度的薄唇,此刻抿成了一条平直的线,透着一股子罕见的认真,还有……笨拙的真诚。
“你听我说,”他把语速放得很慢,像是要把那些可怕的后果掰开了、揉碎了,用她能理解的方式一点点讲给她听。
每一个字都斟酌了又斟酌,带着种近乎恳求的耐心,“你那个本事……太……太吓人了。不是说吓着我了,是……是这世道容不下它啊!”
他深吸了一口气,眼神里的恐惧再次清晰地浮现出来,如同沉入深海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得人喘不过气。
“你想过没有?”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种令人心悸的沉重,“若被外人知晓,哪怕只是捕风捉影的一点风声……他们会怎么看你?又会怎么待你?”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那些最残酷的语言。可他知道,为了让沐颜汐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这些话必须说出口:“他们会把你当成怪物!当成妖孽!是会被绑上柱子活活烧死的异端!或者……”他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无比冰冷,像是淬了寒冰,“被某些高高在上、手握权柄的人视为奇货可居!他们会把你关进金丝笼子里,让你不见天日!把你当成一个会下金蛋的母鸡,榨干你身上的每一滴价值!用尽一切手段逼你为他们所用!直到……直到你油尽灯枯,再被弃如敝履!”
他描绘的画面是如此具体而恐怖,带着封建社会特有的愚昧与残酷,一下下敲在人心上。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针,扎在沐颜汐的心上。
她前世经历过人性的至暗时刻,太明白这种贪婪与恐惧能催生出怎样灭绝人性的行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