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手背上青筋暴起,一股浓烈的、属于战场的血腥杀气不受控制地从他身上弥漫开来,瞬间充斥了整个书房,连跳动的烛火都似乎畏惧地摇曳了一下。
然而,沐颜汐却像是完全感受不到这迫人的威压。
面对他骤然爆发的怒意和那足以让普通士卒胆寒的杀气,她只是微微扬了扬下巴,眼神冰冷依旧,甚至带着一丝轻蔑的怜悯,仿佛在看一个色厉内荏的跳梁小丑。
“怎么?被戳中心事,恼羞成怒了?”她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冰锥,“谢大将军的威风,终于舍得用在自己内宅的妻子身上了?真是好大的本事!”
谢澜之胸口剧烈起伏,额角青筋突突直跳,牙关紧咬,几乎要碎裂。
他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突然变得无比陌生、又无比锋利的女子,那滔天的怒意在胸腔里左冲右突,却像被困在铁笼里的猛兽,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因为她说的……该死地……全是事实!
那些被他刻意遗忘、刻意忽略的画面,此刻如同开了闸的洪水,疯狂地涌入脑海:
母亲在他面前看似不经意地抱怨沐颜汐“大手大脚”、“不懂持家”,暗示克扣她的份例是“为了谢家着想”;
大嫂在他难得归家时,总会有意无意地提起“弟妹到底是商户出身,有些规矩不甚明白”;
家里的其他人也曾在他面前闪烁其词地提过沐颜汐的用度……
每一次,每一次!他都选择了最简单的处理方式——漠视,或者一句敷衍的“后宅之事,母亲做主便是”。
他潜意识里,何尝不是认同了母亲和大嫂的看法?
何尝不是觉得沐颜汐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他“屈辱妥协”的提醒?
所以,他本能地回避,任由她被那个冰冷的宅院一点点吞噬。
这迟来的认知,比沐颜汐任何一句尖锐的指责都更让他无地自容。
那股狂暴的怒气如同被戳破的皮球,瞬间泄去大半,只剩下沉重的、令人窒息的羞耻和无力感,沉甸甸地压在心口。
沐颜汐看着他眼中翻腾的怒意一点点褪去,被一种更深沉的灰败和狼狈取代,她眼底的冰冷嘲讽更甚。
她并未因他的沉默而有丝毫动容,那积压了太久的怨愤一旦决堤,便再无收回的可能。
“谢澜之,我不否认你在战场上是个好战士。”她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冰冷,却更加锋利,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继续解剖着他灵魂深处的不堪,“你能带兵,能杀敌,能守土,或许在北疆将士眼中,你谢校尉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可是——”
她话音一转,字字如刀,直刺要害:
“你作为丈夫,作为父亲,真的很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