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遮光窗帘拉开了一半,允许午后的阳光以一种温和而不刺眼的方式流入主卧。顾砚辞靠在升起的床背上,背后垫着数个柔软的枕头,支撑着他无力承重的腰脊。连续几天的强制静养和精准用药,终于将那场凶险的“反弹式虚弱”压制了下去。高烧退了,持续不断的尖锐神经痛也暂时偃旗息鼓,但它们留下了更深的印记——一种浸透骨髓的疲惫和一种身体被彻底掏空后的脆弱感。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眼底带着挥之不去的青黑,但那双眸子,已经重新凝聚起惯有的、冷静而锐利的光。
苏晚晚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正将一小碗温度适中的营养粥递到他手中。她的动作自然而专注,仿佛这只是一次寻常的照料。江辰则站在床尾不远处,手中拿着平板电脑,神情肃穆,等待着指令。
顾砚辞慢慢地吃着粥,动作因虚弱而显得有些迟缓,但他的思维显然已经高速运转起来。他咽下最后一口,将碗递给苏晚晚,目光转向江辰,声音虽然比平日低沉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清晰:
“外面的情况,简单说一下。”
江辰立刻上前一步,语速平稳地汇报:“几位元老昨天被嫂子……请走之后,暂时没有新的动作,但私下的小串联肯定没停。集团日常运营目前平稳,几个正在进行的重大项目,按您之前的部署在推进。另外,我们放出去的关于您身体‘出现恢复迹象’的假消息,似乎已经通过柳玉茹安插的那个眼线传出去了,目前还在观察后续反应。”
顾砚辞微微颔首,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他沉默了片刻,目光在苏晚晚和江辰脸上扫过,最后定格在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在下一个极其重大的决心。
“我的身体情况,你们最清楚。”他开口,声音里没有自怜,只有一种直面现实的冷静,甚至带着一丝残酷的剖析,“像前几天的状况,未来很可能不会是最后一次。甚至,可能会更频繁,更严重。集团这艘船,不能每次都因为船长可能晕倒而跟着剧烈颠簸,甚至停滞不前。”
苏晚晚安静地看着他,没有插话,她知道他此刻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倾听和支撑。
江辰的背脊挺得更直了些,眼神专注。
顾砚辞的目光重新聚焦,锐利地看向江辰:“江辰,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江辰毫不犹豫地回答:“从您大学创业开始,十一年七个月。”
“十一年……”顾砚辞低声重复了一句,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感慨,随即被更坚毅的神色取代,“这十一年,你是我最锋利的剑,也是我最坚固的盾。现在,我需要你成为……我的另一副骨架。”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斟酌用词,也像是在赋予接下来的话语更重的分量:
“我决定,正式成立‘集团执行委员会’。”
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在房间里激起无形的涟漪。
江辰的瞳孔微微收缩,呼吸都窒了一瞬。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顾砚辞继续道,语速不快,却字字清晰,如同在签署一份具有历史意义的文件:“执行委员会,将代行集团绝大部分日常运营管理权,包括但不限于人事任免(副总裁及以下)、预算审批、项目执行监督、以及常规性对外合作谈判。”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压在江辰肩上:“委员会设主席一名,由你,江辰,全权担任。”
“顾总!”江辰下意识地开口,声音带着震惊和一丝本能的推拒,“这……责任太重!我恐怕……”
“你怕什么?”顾砚辞打断他,语气陡然转厉,尽管虚弱,那股久居上位的压迫感却瞬间弥漫开来,“怕那些倚老卖老的元老不服?怕,担不起这份信任?!”
他的质问如同鞭子,抽打在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