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主记忆碎片带来的冲击久久未能平息。干扰源母体对万卷回廊的渗透由来已久,其目标直指那神秘的“万物图馆”,而馆主失败的抗争与牺牲,更让苏瑾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她灵魂中的标记不再仅仅是追踪器,更像是一个通往最终战场的倒计时。
然而,想要前往馆主记忆中的“静默螺旋”探查,甚至谋划进入“万物图馆”,以她目前的状态无异于送死。灵魂本源的创伤和母体标记的潜在威胁,如同两座大山,必须优先解决。守夜人寂默提及的《灵魂几何学》原本,成了她眼下必须获取的关键。
根据寂默破碎意念中提供的模糊方向,以及她对回廊区域规则的初步理解,《灵魂几何学》这类涉及存在本质的高阶知识,极有可能存放在“哲学悖论区”——一个以混乱逻辑和概念陷阱着称的危险地带。
苏瑾深知此行凶险。哲学悖论区是母体污染的重灾区,也是“理型吞噬者”最活跃的巢穴之一。但修复灵魂的渴望和对真相的追寻,压过了对危险的忌惮。她再次与《基础元素概论》建立了短暂的连接,汲取了少量纯净的“结构之理”,将恢复的精神力维持在了一个相对稳定的低水平,便毅然离开了相对安全的青铜书广场,向着回廊更深处,那片规则扭曲的区域进发。
越靠近哲学悖论区,周围的景象越发光怪陆离。书本不再安稳地堆叠,而是以违反物理常识的方式悬浮、旋转、甚至相互穿透。空气变得粘稠,充斥着各种相互矛盾、彼此冲突的“概念”碎片,如同无数个声音在同时争吵,试图将任何闯入者的逻辑思维搅成一团乱麻。
苏瑾紧守心神,将精神力内敛,如同在暴风雪中前行,努力不被那些混乱的概念洪流卷走。她依靠着寂默提供的模糊坐标和对知识本质的微弱感应,艰难地辨识着方向。
终于,她踏入了一片被无数闪烁着诡辩光芒的书籍环绕的圆形区域。这里的中心,并非书堆,而是一片不断变幻形态的、由纯粹“疑问”和“悖论”构成的能量漩涡。漩涡周围,散落着一些散发着诱人又危险气息的典籍,其中之一,便是一本封面由不断分解重组的几何线条构成、散发着柔和却坚定白光的厚重书籍——《灵魂几何学》!
然而,在书籍与漩涡之间,匍匐着一个奇特的“生物”。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身体由无数流动的、相互矛盾的逻辑命题和未解的哲学疑问构成,时而像一团纠缠的线团,时而像一张布满漏洞的巨网。它没有眼睛,但整个身体仿佛都是它的感知器官,牢牢地“盯”着那本《灵魂几何学》,仿佛在守护,又仿佛在……困惑地研究。这便是此地的看守者——“逻辑兽”,一种由纯粹悖论和混乱逻辑孕育出的、比普通理型吞噬者更加强大和诡异的存在。
苏瑾的出现,立刻引起了逻辑兽的“注意”。它那由命题构成的身体一阵蠕动,发出一种直接作用于思维的、冰冷而毫无感情的声音:
“止步,寻求者。欲取‘灵魂之形’,需先解‘存在之惑’。”
随着它的话语,三个由光芒构成的、散发着强大逻辑压迫感的悖论,如同三道无形的壁垒,瞬间出现在苏瑾前进的道路上。
第一个悖论,是关于“认知”的:“知晓一切者,是否知晓‘无知’?若知晓,则非全知;若不知晓,则非全知。全知可否存在?”
第二个悖论,是关于“真理”的:“‘此言为假’。若此言为真,则它为假;若此言为假,则它为真。真与假的界限何在?”
第三个悖论,最为凶险,直接指向苏瑾自身:“‘外来之客,于此界寻求定义。然其存在本身,即为定义之外之变量。一个无法被此界逻辑完全定义之存在,如何能真正理解并运用此界之定义(《灵魂几何学》)?’”
三个悖论,如同三重枷锁,不仅封锁了道路,更直接攻击苏瑾的认知基础和存在合理性。尤其是第三个,几乎否定了她获取《灵魂几何学》的可能性,并隐隐指向了她“穿越者”的本质和母体标记带来的“不确定性”!
逻辑兽静静地“看”着苏瑾,等待她的回答,或者说,等待她的逻辑在自相矛盾中崩溃。
苏瑾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思维几乎要被这些悖论撕扯开来。她知道,任何试图在悖论自身框架内寻找答案的尝试,都将是徒劳的,只会陷入无限的逻辑循环,最终被逻辑兽吞噬。
她必须跳出框架!
她闭上双眼,不再去看那三个光芒闪烁的悖论文字,而是将意识沉入自身。她回想起在《沙丘》世界引导保罗超越预言,在《诡秘之主》协助克莱恩锚定人性,在《指环王》见证弗罗多背负魔戒……这些经历,无一不是在看似绝对的困境中,找到了超越规则本身的“可能性”。
她重新睁开眼,目光清澈而坚定,不再试图“解答”悖论,而是开始“重构”问题。
面对第一个“全知”悖论,她以意念回应:“全知与否,并非二元对立。知识如海,个体如舟。舟行海上,可知水性,然岂能尽知海中每一滴水?追求全知是过程,承认认知边界是智慧。存在,无需依附于‘全知’的概念。”
那构成第一个悖论的光芒微微闪烁,似乎被这跳出“是或否”框架的回应所扰动,光芒黯淡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