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顿的空气与浪博恩截然不同。咸湿的海风裹挟着自由与放纵的气息,吹拂着海滨散步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军官们鲜艳的制服比在梅利顿时更加醒目,社交活动也更为频繁和大胆。对于莉迪亚·班纳特而言,这里简直是天堂。她像一只被放出笼子的鸟儿,迫不及待地投入这片喧嚣与浮华之中,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几乎将嘉丁纳舅母的叮嘱和苏瑾临行前隐晦的提醒抛到了脑后。
嘉丁纳夫妇入住了一处位置便利、环境雅致的度假寓所。出于谨慎和对苏瑾(他们虽不知详情,但能感觉到这位小姐的不凡)意见的尊重,他们为莉迪亚安排的房间紧邻着嘉丁纳太太自己的卧室,并且明确了一位可靠的女仆时刻陪伴莉迪亚外出。这些措施,如同在莉迪亚周围设置了一道无形的栅栏。
苏瑾则以“海滨空气虽好,但仍需避免劳累”为由,大部分时间留在寓所的阳台或客厅里,看似静养,实则能量感知如同无形的蛛网,谨慎地覆盖着寓所周边和莉迪亚常去的几处公共场所。她的脸色在舟车劳顿后更显苍白,灵魂深处的隐痛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不断,但她必须保持警惕。
韦克汉姆几乎在莉迪亚抵达布莱顿的同时就出现了。他仿佛嗅到花蜜的蜂,总能“恰好”出现在莉迪亚散步的海滩、购物的市集或是参加的小型舞会上。他的笑容依旧迷人,言辞更加热烈,带着海滨特有的浪漫与大胆。他不断地向莉迪亚描绘着私奔后的“美好生活”——摆脱乏味的乡村,在伦敦享受自由与欢乐,言语间充满了对莉迪亚“独特魅力”的赞美,以及对班纳特家“不理解她”的惋惜。
莉迪亚完全沉醉在这种被极度关注和奉承的感觉里。每一次“偶遇”都让她心跳加速,对韦克汉姆的迷恋与日俱增。她开始抱怨嘉丁纳舅母的管束太过严格,抱怨女仆的跟随碍手碍脚,甚至私下对吉蒂(通过信件)诉苦,认为大人们都在阻碍她追求“幸福”。
苏瑾通过感知,清晰地“看”到那股阴冷的、属于干扰源的能量,正如同粘稠的液体,不断试图渗透莉迪亚兴奋而毫无防备的精神世界。韦克汉姆的每一次接触,都在加深这种侵蚀。
然而,嘉丁纳夫妇的“保险”开始发挥作用。每当韦克汉姆试图邀请莉迪亚单独乘船或去更僻静的地方散步时,嘉丁纳太太总会“适时”地出现,或者那位尽责的女仆会坚定地表示必须同行。几次三番下来,韦克汉姆的耐心正被迅速消耗,他脸上的笑容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眼神中的焦躁与阴沉越来越难以完全掩饰。
苏瑾知道,仅靠物理上的阻隔是不够的。必须让莉迪亚从内心对韦克汉姆产生怀疑。她开始实施第二步计划。
她并没有直接对莉迪亚说什么,而是选择与嘉丁纳太太进行了几次深入的交谈。她以一种旁观者清的视角,“推测”性地分析了韦克汉姆这类人的可能行为模式——比如,一个收入有限的军官,为何能时常出入消费不低的场所?他那些昂贵的礼物和许诺,资金从何而来?
嘉丁纳先生是精明的商人,立刻意识到了问题。他不动声色地通过自己在伦敦的商业关系,开始打听韦克汉姆在城里的名声和债务情况。同时,在嘉丁纳太太的授意下,陪伴莉迪亚的女仆和其他一些仆役,开始在“闲聊”中,有意无意地透露一些信息。
“听说民兵团里有些军官欠了赌场不少钱呢……”
“那位韦克汉姆先生真是大方,昨天又请了好几位先生喝酒,花费恐怕不小……”
“哎,有些年轻军官啊,就靠着一张脸和一张嘴,专门哄骗不知世事的小姐……”
这些零碎的信息,起初并未引起莉迪亚的注意。她甚至会反驳:“韦克汉姆先生才不是那样的人!他是因为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
但听得多了,如同水滴石穿,某些概念还是悄然渗入了她的脑海。有一次,当韦克汉姆再次许诺要带她去伦敦最高级的商店购物时,莉迪亚竟然下意识地、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疑虑问了一句:“可是……那里很贵吧?你的钱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