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安堂内,王太医捻着胡须,为淑兰细细诊了脉,又详细询问了症状,最终得出的结论,竟与苏瑾昨日所言相差无几。他开了疏肝解郁、温化寒湿的方子,更是特意嘱咐,此症关键在于“宽心静养”,若再长期忧思惊恐,恐成沉疴。
如此一来,苏瑾“略通医理”的名声,算是彻底在盛家内宅坐实了。老太太看她的眼神,除了怜爱,更多了几分倚重。大娘子王若弗更是逢人便夸“瑾丫头是个有真本事的”,连带着对寿安堂都更加殷勤了几分。
这无形中的风光,却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在某些人心中激起了剧烈的反应。
这日,苏瑾陪着老太太在院中散步消食,偶遇了带着丫鬟去给大娘子请安的墨兰和明兰。墨兰今日打扮得格外精心,一身娇嫩的粉霞锦绶藕丝缎裳,衬得她面若桃花。她见到老太太和苏瑾,立刻扬起甜甜的笑容,上前行礼问安,目光却在扫过苏瑾身上那件老太太新赏的雨过天青色缂丝褙子时,微微一滞。
“祖母安好。瑾妹妹今日这身衣裳真好看,瞧着料子,怕是江南新进的贡品吧?妹妹真是好福气,得了祖母这般疼爱。”墨兰笑语盈盈,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
老太太淡淡“嗯”了一声,并未多言。
墨兰却不罢休,又似不经意地道:“说来也巧,昨日我听几个小丫鬟在嚼舌根,说什么……瑾妹妹医术如此了得,莫非是家中祖上便是行医的?还说妹妹孤身一人前来,这医术来历……”她掩口轻笑,眼神却瞟向苏瑾,“我当下便斥责了她们,妹妹莫要往心里去。只是这起子小人,惯会捕风捉影,妹妹还需小心些才是。”
这话看似维护,实则将“来历不明”、“医术存疑”的流言直接摊到了台面上。明兰在一旁垂着头,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老太太脸色微沉,正要开口,苏瑾却轻轻扶住她的手臂,对着墨兰微微一笑,神色坦然:“多谢四姐姐提醒。苏瑾家中确非杏林世家,只是先母体弱,久病成医,留下些调理的方子与手札,苏瑾不过拾人牙慧,略知皮毛,实在当不起‘了得’二字。至于来历,”她目光清正地看向老太太,“祖母慈心,收留孤弱,苏瑾唯有感激,尽心侍奉,以报万一。外间流言,不过是无知者妄加揣测,清者自清,苏瑾并不在意。”
她一番话,不卑不亢,既解释了医术来源(推给已故母亲),又表明了对盛家和老太太的感激与忠诚,更展现出了不屑与流言计较的气度。
老太太闻言,脸色稍霁,拍了拍苏瑾的手:“好孩子,你明白就好。有些人,心思不用在正道上,专爱搬弄口舌,你不必理会。”
墨兰碰了个软钉子,脸上笑容有些僵硬,讪讪地告退了。
流言并未因苏瑾的坦然而平息,反而在林栖阁的推波助澜下,隐隐有愈演愈烈之势。甚至有那起子心思龌龊的,暗中编排苏瑾是以“狐媚”手段蛊惑了老太太。
苏瑾对此充耳不闻,每日依旧准时去寿安堂请安、陪伴,闲暇时便在自己房中看书、抄录医典,或是调配些安神香、养颜露送给老太太、大娘子乃至几位兰姑娘,姿态从容得仿佛外界一切纷扰都与她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