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蝶影焚香(1 / 2)

祠堂的烛火被穿堂风刮得忽明忽暗,供桌上那株灵菊的花瓣突然簌簌颤动——苏蘅耳中响起野蔷薇的尖叫:“她在房梁上!”

几乎是同一瞬间,她抬手挥出腰间的藤鞭。青竹村后山的野藤如活物般窜上梁顶,“咔嚓”一声将那道灰影拽了下来。

“白露使。”苏蘅盯着跌在香案前的女人,对方脸上的易容粉簌簌掉落,露出左眼角那朵靛蓝蝶斑,“赤焰夫人派你来青竹村,就为了偷我的灵植手札?”

被藤蔓捆成茧的女人突然笑了,笑声像碎瓷片刮过瓦罐:“小丫头倒是聪明。可你以为困住这具肉身就能赢?“她的瞳孔骤然扩散成幽黑的漩涡,”我的魂早寄生在你族人的梦里——“

黑雾从她七窍涌出,像活蛇般窜向堂外。

正在廊下守夜的苏德昌突然僵住,手中的旱烟杆“当啷”落地;翠儿揉着太阳穴踉跄两步,指甲深深掐进门框;就连刚被净化的苏婉也捂住心口,脸色惨白如纸。

“是梦蛊!”苏蘅后背沁出冷汗。她曾听老槐树说过,南疆蛊师会将魂魄分一丝附在活物梦境里,宿主醒时是普通人,睡时便成了蛊虫温床。

可此刻这些人分明醒着,黑雾却仍在侵蚀他们的神智。

“看啊——”白露使的声音混着十几种男女老少的语调,“你最敬爱的族老在梦里咒你早死,你救过的丫鬟偷藏你晒的药草,你护着的继妹...哈,她娘林氏当年推你下悬崖的画面,可清楚得很!”

苏婉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她盯着虚空,指尖深深抠进掌心:“那是...那是我娘!她拿着锄头,说’灾星克死亲娘,留着也是祸害‘...蘅姐姐,我娘她、她不是故意的,她肯定是被控制了!”

苏蘅心口一揪。三个月前她在老槐树下发现的碎玉坠,原来真的藏着林氏被操控的记忆。

她攥紧腰间的灵火囊——这是上月在百花谷,老桃树用千年桃胶为她凝练的本源之火,“能烧尽虚妄,照见真心”。

“闭眼。”她低喝一声,指尖划过灵火囊的绳结。赤金色的火苗“腾”地窜起,在半空凝成巨大的蝶形光阵。

黑雾触到火焰便发出刺啦声响,每一缕被烧尽的黑雾里都浮现出蝴蝶幻影:有苏德昌跪在床前给病妻喂药时的祈求,有翠儿躲在柴房里把偷来的药草偷偷塞回苏蘅竹篓的颤抖,有林氏被黑雾缠颈时扭曲的面容——

“娘!”苏婉扑过去想碰那团幻影,却穿过了蝴蝶的光翼。

她膝盖一软跪在地上,眼泪砸在青砖上:“原来...原来她每次打我时眼里的狠厉,都是假的...”

苏蘅蹲下身,握住她颤抖的手。灵火的热度透过掌心传来,她能感觉到苏婉指尖的凉正在一点点褪去:“这些蝴蝶是被蛊虫篡改的记忆碎片,烧了它们,你娘的真心就会回来。”

白露使的笑声突然变了调。她被藤蔓勒紧的躯体开始崩解,皮肤下爬出密密麻麻的黑蝶:“没用的!就算烧了这些,赤焰夫人的咒术早渗进青竹村的每寸土——”

“那就连土一起烧。”苏蘅站起身,灵火在她眼底跃动。她能听见院外的野菊在欢呼,墙根的苔藓在歌唱,所有植物都在将生命力注入她的血脉。

火焰骤然暴涨,将白露使整个人包裹其中。黑蝶在火中发出尖啸,渐渐化作飞灰。

苏婉死死攥着苏蘅的衣袖,看着那团火焰里最后浮现出的画面:年幼的自己蹲在林氏坟前,把沾着泥的野菊别在碑前——那是她从未对人说过的秘密。

“原来...原来我娘最爱的,是我送她的野菊。”苏婉的哭声混着火焰的噼啪声,“蘅姐姐,求你...一定要烧干净。”

灵火越烧越旺,连供桌上的灵菊都泛起金芒。白露使的躯体在火中扭曲成一道黑烟,最后一刻,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清冽,像是换了个人:“上古花灵...你以为...烧得尽...轮回之劫么...”话音未落,黑烟便被灵火撕成碎片。

祠堂里的烛火重新稳定下来,苏德昌揉着额头捡起旱烟杆,翠儿红着眼眶从怀里掏出半块藏了三天的糖糕,苏婉则抱着苏蘅的腰,眼泪把她的青布裙洇出个深色的圆。

“都醒了。”苏蘅摸了摸苏婉的发顶,抬头正看见张大人举着帖子站在门口。

月光下,御苑的烫金印信在他袖中若隐若现。

“苏姑娘。”张大人的声音里带着敬服,“御苑的邀帖,还作数么?”

苏蘅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东方的朝霞里,她仿佛看见漫山遍野的花在朝她招手。

她伸手接住落在掌心的灵火余烬,嘴角勾起个清浅的笑:“作数。”

此时无人注意到,被灵火烧过的青砖缝里,一粒漆黑的蝶蛹正缓缓蠕动。灵火渐熄时,苏蘅的指尖在发抖。

她垂眸看着掌心残留的金芒,那是老桃树用千年桃胶凝练的本源之火,此刻正随着心跳的节奏,在她血脉里轻轻震颤——方才为了烧尽白露使的魂蛊,她几乎榨干了这三个月来与青竹村草木共生的灵力。

“苏姑娘?”张大人的声音带着几分迟疑。

他方才还立在祠堂门口,此刻已跨过门槛,玄色官靴碾过地上的香灰,“那...那妖人可彻底伏诛了?”苏蘅抬头。

月光透过祠堂破了一角的窗棂,在张大人脸上投下明暗。

她注意到他腰间的御苑玉牌泛着幽光,那是皇室灵植师的信物。“魂魄散了七分。”她的声音比预想中轻,“但最后那句‘红莲洞’...”

“红莲洞?”张大人的瞳孔骤然收缩,玉牌在他掌心攥出白印,“那是...那是二十年前被魔宗血洗的灵植圣地。姑娘可听清了?”祠堂里突然安静下来。

苏婉还抱着她的腰,眼泪早把青布裙洇出个深色的圆;苏德昌的旱烟杆悬在半空,烟灰簌簌落在他打了补丁的裤腿上;翠儿攥着半块糖糕,指尖的红糖渍在月光下泛着暖黄。

苏蘅能听见院外野菊的低语。它们说,东边山梁的晨雾正往村里漫,说墙根的老苔藓在担心新织的藤网会不会被露水打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