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蘅指尖的灵火突然泛起幽蓝的底色,那是彼岸花王的力量顺着血脉翻涌上来。
她能清晰感知到苏婉体内残余的藤状纹路正像活物般收缩,在心脏附近凝成一颗裹着黑霜的种子——魂噬种,赤焰夫人最阴毒的后手。
“姐......”苏婉喉间溢出破碎的气音,冷汗浸透了中衣,原本青灰的唇色此刻泛着诡异的紫,像是被人攥住心脏的蝴蝶。
苏蘅咬了咬舌尖,疼意让意识更清醒——这不是普通的邪祟,是用活人魂魄养了三年的蛊种。
她想起昨夜在林氏妆匣里翻出的血书,墨迹里浸着的不是朱砂,是苏婉每月初一的经血。
灵火骤然暴涨三寸。
苏婉胸口的布料“嗤”地裂开道细缝,黑雾裹着暗红血丝从中窜出,在半空凝成朵扭曲的夜来香,花瓣边缘翻卷着尖刺,每根刺上都挂着细碎的魂光——那是苏婉这三年来被吞噬的生机。“你逃不掉的!”虚影的花瓣簌簌抖动,声音像指甲刮过青铜镜,“赤焰夫人的因果链早烙进她骨血,等她十八岁生辰......”
“住口!”苏蘅手掌猛地攥紧,灵火化作金红锁链缠上虚影。
她能感觉到那些细碎的魂光正顺着锁链往自己掌心钻,像久旱的草叶渴望雨水——这是花灵血脉的本能,吞噬邪祟壮大自身。
但她咬着牙将魂光引向苏婉的指尖,看着它们没入妹妹发凉的皮肤,直到虚影最后一声尖叫消散在风里。
“婉婉?”林氏突然扑过来,膝盖撞在床沿发出闷响。
她颤抖的手悬在苏婉脸上,终究没敢碰,“婉婉,你醒醒,娘在这儿......”苏婉的睫毛颤了颤,像沾了晨露的蝶翼。
她缓缓睁开眼,瞳孔里的灰雾散得干干净净,只余下劫后余生的清透:“姐姐......”她声音轻得像片落在心尖的羽毛,却准确无误地攥住苏蘅的手腕,“我刚才做了好长的梦......梦见好多虫子在啃我的骨头,可你一来,它们就都烧没了。”
苏蘅喉咙发紧。她这才注意到自己手背上不知何时爬满了细小的血珠——是刚才对抗虚影时,指甲深深掐进了肉里。
可苏婉的手指正轻轻抚过那些血痕,温温的,带着活人该有的温度。
“傻丫头。”她吸了吸鼻子,把苏婉散在额前的湿发别到耳后。这才发现妹妹的耳尖泛着不正常的青,那是魂噬种啃噬魂魄留下的痕迹,得用三年灵草慢慢养。
林氏突然发出一声闷哼。
苏蘅转头,正看见她瘫坐在地上,后背抵着妆台,胭脂盒的碎片扎进她手背都浑然不觉。
这个从前总把“灾星”二字挂在嘴边的妇人此刻像被抽了脊梁,眼泪大颗大颗砸在衣襟上,把绣的并蒂莲晕成模糊的墨团:“我总说......说你是克亲的命,可我才是最狠的那个......”她突然抓住苏蘅的裙角,指甲几乎要把粗布扯破,“我给她喝的补药里,每味都掺了根粉......我想着等她成了容器,就能换赤焰夫人救我早夭的儿子......可我怎么就忘了,她也是我的女儿啊......”
翠儿不知何时蹲在了门边。
这个跟了林氏十年的丫鬟此刻抖得像片秋叶,手里还攥着半块摔碎的胭脂:“夫人,奴婢......奴婢早该拦着您的......上个月看见您往药罐里撒黑粉末,奴婢以为是治咳的......”
她突然捂住嘴,眼泪从指缝里漏出来,“原来那些夜里的哭嚎,不是婉小姐梦魇,是魂噬种在啃她的魂......”
苏蘅没说话。
她望着林氏腕间那串磨得发亮的菩提子——那是她早夭儿子的生辰串,从前总被林氏藏在袖中。此刻菩提子散了一地,每颗都沾着苏婉的血。
“姐姐。”苏婉突然轻轻拽她的袖子。
苏蘅低头,正撞进妹妹湿漉漉的眼睛里。
那双眼从前总像蒙着层雾,此刻却亮得惊人,“等我好了,我要去祠堂。”她舔了舔干裂的唇,“我要告诉族里长老,去年后山草药被偷,不是你干的......是娘让翠儿......”
“婉婉!”林氏猛地抬头,声音里带着惊恐的破音。
苏婉却笑了,像春天第一朵绽开的杏花:“娘,我不怪你。”她伸手摸了摸林氏沾着胭脂的脸,“可姐姐不该替我顶罪。她救了我两次——第一次是穿越来那天,她把我从坠马的惊驹下抱出来;第二次......“她转头看向苏蘅,眼里的光晃得人睁不开眼,”是刚才,她把我的魂从地狱里抢了回来。”
窗外的月亮不知何时爬到了中天,银辉透过窗纸漏进来,落在苏蘅掌心的金纹上。
那些纹路正随着心跳轻轻发亮,像在应和某种古老的召唤。她突然想起萧砚昨日说的话:“你总说要做护花的人,可你自己,才是最该被护住的那朵花。”
夜风掀起半幅床帘,带起苏婉枕边的海棠香囊。那是她上个月用灵植催开的四季海棠绣的,此刻正散着淡淡的甜香,混着灵火留下的草木味,将屋里最后一丝腥气都赶跑了。
苏蘅轻轻握住苏婉的手。妹妹的手指还凉着,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带着邪祟的灼烫。
她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在心里对千年前的自己说:“这一世,我要做自己的花主。”
而床头,苏婉的手指正悄悄勾住她的小指——那是只有她们姐妹才懂的,要一起走下去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