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差的威严如山压顶,苏文远纵然心中有万般不甘,也只能憋屈地退到一旁,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钉子,死死盯着苏蘅的背影,恨不得剜下她一块肉来。他就不信,这个一向被他踩在脚底的侄女,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萧砚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眸子,在苏蘅和苏文远之间逡巡片刻,最终落在苏蘅身上,带着几分探究,几分审视,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兴味。
“苏姑娘,本官给你这个机会。若你能自证清白,本官自然不会冤枉好人。但若查明确有其事,或是你故弄玄虚……”他没有说完,但那未尽之言带来的寒意,却让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苏蘅面色平静,仿佛未曾察觉苏文远那几乎要噬人的目光,也未曾被萧砚的威压所慑。她微微颔首:“民女明白。请大人随我来。”说罢,她率先迈步,朝着村东那片荒芜已久的田地走去。
那片地,曾是苏家最好的水田,如今却干裂得不成样子,巨大的裂痕如同怪兽张开的巨口,狰狞可怖,无声地诉说着三年大旱的残酷。
村民们远远地缀在后面,窃窃私语。
“这苏蘅丫头搞什么名堂?那地都裂成蜘蛛网了,还能找出花来?”
“就是,别是拖延时间,想耍什么花招吧?”
“嘘!小声点,没看见萧大人都跟着去了吗?”
苏蘅走到田地中央,在一块相对平整、但同样布满细小裂纹的土地前停下。她缓缓闭上双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浅浅的阴影。
周遭的喧嚣似乎在这一刻都离她远去,她的心神完全沉浸在一种玄妙的感应之中。一息,两息,三息……
时间仿佛被拉长。苏文远嘴角已经噙起一丝不耐烦的冷笑,正要开口讥讽,却见苏蘅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笃定地指向脚下某处:“大人,此地之下,约三丈深处,有暗河流淌!”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
“什么?!”村长老李头第一个跳出来,胡子都气得吹了起来,“苏蘅!你这丫头片子莫不是疯了!这块地,老汉我比你多看了几十年!别说三年大旱,就是十年八年前,这里也从未听说过有什么暗河!你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戏耍官爷吗?!”他唾沫横飞,一副要将苏蘅生吞活剥的模样。
苏文远更是找到了发作的由头,尖着嗓子附和道:“萧大人您瞧瞧!我就说她是在故弄玄虚!这贱……这丫头分明是黔驴技穷,想用这种荒谬的谎言来脱罪!”村民们也是议论纷纷,大多带着不信和嘲讽。
“三丈深?那得挖到什么时候去?”
“就是,这地硬得跟石头似的,没几天工夫根本挖不了那么深。”
“我看啊,她就是胡说八道!”
一片质疑声中,一直沉默的张铁匠却突然上前一步,他那魁梧的身躯如同一座小山,声音也带着金属般的质感:“村长老,苏二叔,话也不能这么说。”他黝黑的脸膛上,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这地是旱了三年没错,可万一……万一苏蘅丫头说的是真的呢?”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张张因干旱而愁苦的面容,沉声道:“左右不过是费些力气。若真能挖出水来,别说苏蘅丫头有没有罪,单是我们全村人,都能少受多少旱灾之苦!萧大人,小民恳请,不如挖开看看!就算没有水,也只是白费些力气,但若真有,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张铁匠的话,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涟漪。村民们眼中的嘲讽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微弱的希冀。
是啊,三年了,他们太渴望水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值得一试!
萧砚深邃的目光在苏蘅、村长老和张铁匠身上一一扫过,最终落在苏蘅那张平静无波却又带着一丝神秘的脸上。
他心中念头急转,这苏蘅身上透着古怪,今日之事若真让她办成了,倒也不失为一桩奇闻。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既然如此……”
他的视线转向那些面露渴望的村民,又看了一眼脚下干裂的土地,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那就挖开看看。本官倒要瞧瞧,这地下究竟是暗藏玄机,还是有人故布疑阵!”此话一出,等同于默许。
苏文远脸色铁青,却不敢再多言。村长老张了张嘴,最终也只能悻悻地闭上。
张铁匠精神一振,高声道:“好嘞!萧大人英明!乡亲们,抄家伙,挖!”人群中立刻爆发出低低的响应声,几个年轻力壮的汉子已经迫不及待地转身跑回家去取锄头、铁锹。
干旱的绝望压抑得太久,一丝渺茫的希望足以让他们爆发出惊人的行动力。
苏蘅站在原地,微微垂下眼帘,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幽光。
她的指尖微不可察地动了动,一股常人无法感知的奇异力量,正从她体内悄然涌出,如同无形的触手,在无人察觉的瞬间,开始向着那片坚硬的土地之下,无声无息地蔓延渗透而去。
她能感觉到,那股沉寂已久的生命脉动,正在她的引导下,蠢蠢欲动。
萧砚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苏蘅,他敏锐地察觉到她身上似乎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却又说不清楚那是什么。他只是负手而立,静静地等待着。他有一种预感,今天的事情,恐怕不会那么简单收场。
很快,工具被拿来了。
在张铁匠的带领下,几个壮汉抡起锄头,狠狠地砸向那片被苏蘅指认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