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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9章 血原绞杀(1 / 2)

建安十六年正月初十(公元211年2月),凛冽的北风卷着冰渣和未化尽的残雪,在博望山前辽阔的平原上呼啸肆虐,却压不住那冲天而起的血腥与焦臭。七十万四国联军连营数百里,旌旗在寒风中发出撕裂般的呜咽。金顶中军大帐内,炭火将空气烤得炙热,却驱不散弥漫在袁绍、曹操、孙策、刘备四人眉宇间的沉重阴霾。

“……舞阴大仓十万石粮,尽成焦土!颍川西道三处递运所被焚,昆阳转运点遭袭,损粮车七百余!短短七日,粮秣损耗已逾三成!”袁绍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一丝惊悸,他将手中那份触目惊心的损失简牍重重拍在案上,震得酒樽倾倒,殷红的酒液如同鲜血般在光滑的案面流淌。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曹操,“孟德!汝所辖粮道,何以糜烂至此?再这般下去,未等攻破王康,我百万大军就要饿毙在这风雪之中!”

曹操面沉如水,指节在冰冷的青铜案面上缓缓敲击,发出笃笃的闷响,如同丧钟。他抬起眼皮,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寒光一闪:“非糜烂,是王康的毒牙咬住了七寸。其铁骑倾巢而出,化整为零,专噬我粮道命脉。此乃绝户之策,阳谋也。”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刺骨,“当务之急,非是诘问,而是断其爪牙!彼倚仗者,不过铁骑之利。我军何尝无铁骑?”

他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帐中诸人:“本初兄幽冀突骑,天下骁锐!吾虎豹重甲,摧锋陷阵!伯符江东健儿,迅捷剽悍!玄德公麾下,亦不乏控弦之士!与其被其零敲碎打,疲于奔命,不若合我四国铁骑之力,聚而歼之!护住粮道,则王康自困死地!”

孙策猛地将手中半樽烈酒灌下,酒液顺着脖颈流下,沾湿了华丽的甲胄前襟。他眼中凶光毕露,一掌拍在案上:“好!王康老贼欺我江东无马耶?我亲率帐下精骑一万,定要将那些晋狗游骑,尽数斩杀于粮道之旁!”他身后的周泰、程普诸将,无不按刀怒目。

刘备深吸一口带着浓重药味的寒气(他近来感染风寒),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沉毅。他看向身侧的诸葛亮,羽衣纶巾的军师微微颔首。刘备随即沉声道:“云长(关羽)可抽调荆襄精骑一万,翼德(张飞)为副,助诸公肃清粮道贼骑!”

袁绍见众人表态,焦躁之气稍平,眼中也迸发出孤注一掷的狠厉:“善!吾令颜良、文丑,统幽冀精骑五万!合孟德虎豹骑,伯符、玄德之部,凡十一万铁骑!以雷霆之势,扫荡粮道!务必将王康放出的饿狼,尽数剿灭!”他猛地站起,金线玄甲在火光下熠熠生辉,“此外,步军主力,亦当倾力猛攻博望山!王康新至,锐气正盛?孤便要以泰山压顶之势,将其锐气连同山垒,一并碾碎!双管齐下,速战速决!此战,关乎国运,有进无退!”

“诺!”帐中诸将轰然应命,杀气腾腾。

军令如山,四国庞大的战争机器再次疯狂运转。来自河北的幽并突骑、曹操麾下人马具装的黑甲虎豹骑、孙策的江东轻骑、关羽张飞统领的荆襄骑手,十一万匹战马汇聚成一片汹涌的怒涛,被强行捏合在一起,如同四头被强行拴在一起的凶兽,分派往几条主要的粮道巡弋、设伏、清剿。马蹄踏碎了冻土,卷起漫天雪尘,声势浩大,意图以绝对的数量和声势,碾碎那些神出鬼没的晋军铁骑。

与此同时,博望山前,联军的步兵大营如同苏醒的洪荒巨兽。连绵的营门次第洞开,无数士兵如同黑压压的蚁群涌出。刀盾手、长矛手、弓弩手,各色旗帜混杂,盔甲兵器参差不齐。沉重的攻城锤、高大的云梯车、蒙着牛皮的冲车,在无数民夫和辅兵的号子声中,被缓缓推向那片被血浸透、被火熏黑的博望山壁垒。战鼓声由缓至急,最终汇成一片撼动天地的雷鸣,伴随着数十万人冲锋的呐喊,如同海啸般狠狠拍向晋军依山而建的钢铁防线!

“杀——!”

山呼海啸般的声浪卷着刺骨的寒风,撞在博望山冰冷的岩壁上。黑压压的联军步卒,如同决堤的洪流,漫过山下那片早已被尸体和残骸铺满的缓坡,扑向晋军的第一道壕堑和矮墙。

高阜之上,晋军中军帅旗之下。王康身披玄甲,大氅在凛冽的风中纹丝不动。他目光沉静地俯瞰着山下那汹涌而来的死亡浪潮,对身旁的传令官只吐出冰冷的一个字:“放。”

“嗡——!”

天地间陡然响起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弓弦震鸣!那不是寻常的箭矢离弦,而是数千张神臂弩同时激发时汇聚成的、如同地狱蜂群振翅般的恐怖嗡鸣!黑压压的破甲重箭,瞬间遮蔽了惨淡的日头,形成一片死亡的乌云,带着刺耳的尖啸,狠狠砸入冲锋的联军阵中!

“噗噗噗噗……”

利刃入肉的闷响瞬间取代了狂热的呐喊!冲在最前列的联军刀盾手,手中蒙着生牛皮的木盾如同纸糊般被轻易洞穿!镶铁皮札甲在三棱精钢破甲锥面前,脆弱得如同薄绢!箭雨覆盖之下,冲锋的洪流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钢铁之墙,最前列的几排士兵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齐刷刷栽倒!鲜血瞬间在冻土上泼洒出大片大片的暗红。

“床弩!放!”赵云沉稳的声音在壁垒后方响起。

“嘎吱——嘣!”

令人牙酸的绞盘转动和巨弦释放的爆鸣声中,数十具需十数人才能操作的巨型三弓床弩同时咆哮!粗如儿臂、裹着铁皮的重型弩枪(或称弩箭),带着毁灭一切的动能,撕裂空气,发出凄厉的呜咽,狠狠扎入联军阵型深处!

“轰!”一支巨弩直接将一架蒙着湿牛皮的冲车洞穿、撕裂!木屑混杂着人体残肢爆裂开来!另一支巨弩斜插入密集的人群,恐怖的动能带起一片腥风血雨,所过之处,人马俱碎,硬生生犁出一条血肉胡同!

“霹雳车!火油罐!放!”高顺冰冷无情的命令紧随而至。

“呼——轰!”

沉重的配重物轰然落下,长长的抛杆带着刺耳的呼啸声将臂端点燃的陶罐狠狠甩出!数百个熊熊燃烧的火油罐,如同陨石雨般划破阴沉的天空,带着死亡的光焰,砸向联军冲锋的后续梯队和那些缓慢移动的攻城器械。

“轰隆!”“轰隆!”

陶罐猛烈炸裂!粘稠的火油四处飞溅,遇物即燃!凄厉的惨嚎瞬间盖过了战鼓!一个个火人疯狂地翻滚、扑打,却只能让火焰燃烧得更加猛烈。一架高大的云梯车被火油罐正中,瞬间化作巨大的火炬,点燃了周围拥挤的士兵。浓烟滚滚,焦臭冲天,博望山前顷刻化为一片烈焰地狱!

“顶住!顶住!后退者斩!”联军督战队在后方声嘶力竭地咆哮,雪亮的刀锋砍翻了几个因恐惧而后退的溃兵。在死亡的威逼下,后续的联军士兵踏着同伴的尸体和燃烧的火焰,如同疯魔般继续向上冲击。简陋的飞梯被搭上晋军的第一道矮墙,悍不畏死的士兵口衔钢刀,向上攀爬。

“滚木!礌石!金汁!”张合的吼声在壁垒后炸响。

早已准备好的巨大滚木、棱角锋利的石块,被晋军士卒合力推下!如同山崩一般,沿着陡峭的山壁轰隆隆滚落!攀爬的联军士兵被砸得筋断骨折,惨叫着跌落。更恐怖的是那恶臭扑鼻、滚烫粘稠的“金汁”(煮沸的粪水混合毒物)兜头浇下!被淋中的士兵发出非人的惨嚎,皮肉瞬间溃烂起泡,在剧痛和恶臭中翻滚毙命。

第一波攻势,在晋军依托地利和远超对手的器械所形成的立体绞杀网下,如同撞上礁石的巨浪,粉身碎骨。山前留下了数千具姿态扭曲、焦黑破碎的尸体,浓烟混合着恶臭的血腥气,在凛冽的寒风中久久不散。

然而,联军已无退路。袁绍的金盔在后方高坡上闪耀,代表着不死不休的决心。短暂的沉寂之后,更大规模、更疯狂的进攻接踵而至!幽州大戟士、河北先登营、曹操的青州兵、刘备的白毦兵……各军精锐被不断投入这血肉磨坊。

“杀!攻上去!先登者赏千金,官升三级!”文丑挥舞着长刀,亲自督战,面目狰狞。

惨烈的攻防战在博望山每一寸壁垒、每一道壕堑前反复拉锯。联军士兵踏着层层叠叠的同袍尸体,嘶吼着向上冲锋。箭矢如雨,巨石如雹,火油如瀑。尸体填平了壕沟,鲜血融化了冰雪,又在严寒中冻结成暗红色的、滑腻的冰坡。晋军依仗山势、精甲、利器和森严的军阵,顽强地抵抗着一波又一波狂暴的冲击。奋武营校尉韩德(天水韩氏)在堵截一处缺口时,连斩七名登城敌卒,最终被数支长矛贯穿,怒吼着抱着一名敌将滚落山崖;彰武营校尉阎行(金城阎氏)率部死守一段被巨石砸塌的寨墙,长矛折断便以横刀搏杀,刀卷刃了便用拳脚牙齿,所部伤亡殆尽,犹自死战不退,直至后续援军赶到……

博望山化作了真正的人间地狱。每一天,每一刻,都有无数的生命在刀锋、箭矢、火焰和滚石下消逝。晋军的防线如同磐石,在惊涛骇浪的拍击下巍然屹立,但伤亡数字也在冷酷地攀升。

……

与博望山前炼狱般的阵地绞杀同时进行的,是围绕在数百里漫长粮道上的惨烈骑兵厮杀。

颍阴古道,寒风卷起地上的残雪和尘土。一支庞大的运粮队伍在蜿蜒的道路上艰难行进,上千辆牛车、驴车吱呀作响,装载着维系前线七十万大军生命的粟米。护粮的联军骑兵约三千骑,多为轻装,警惕地巡视着道路两旁的丘陵和枯林。

突然,东北方向的地平线上,腾起一片低沉的、如同闷雷滚动般的声响。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大地开始微微震颤!

“敌袭!结阵!结阵!”联军护粮将领嘶声大吼,声音带着惊恐。他认出了那面在风中猎猎招展、玄底金边的“晋”字大旗,以及旗下那支沉默如山、人马俱覆乌兹冷锻重甲的钢铁洪流——羽林军!而冲在最前方的年轻将领,正是晋国公王康第四子,年仅十七岁的王漳!

王漳紧抿着嘴唇,脸上犹带一丝少年的稚气,但眼神已如手中紧握的马槊般冰冷锐利。这是他第一次独领万骑!他猛地将马槊向前一指,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目标,粮车!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