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熔渣在强大的电流作用下,形成了一个稳定的“熔渣池”。
焊丝在接触到熔渣池的瞬间,也开始迅速熔化,变成一滴滴滚烫的钢水,滴入缝隙之中,与两边的铸件母材,缓缓地熔合在一起。
“成功!起弧成功!”
一名年轻的苏联焊接专家,下意识地喊道。
电渣焊最难的一步,就是稳定起弧。
一旦成功,后面就水到渠成。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死死地盯着那道被橘红色熔渣覆盖的焊缝。
在精准的控制下,水冷滑块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缓缓向上移动。
沸腾的熔渣池,也跟着向上攀升。
所过之处,那道原本清晰可见的五公分宽的缝隙,被完美地填充、熔合,变成了一道平滑、致密的崭新肌体。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半个小时后。
当水冷滑块终于移动到焊缝顶端,自动停止时,一道长达两米、宽五公分的巨大焊缝,完美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停机!冷却!”
钱老摘下护目镜,脸上满是汗水,但眼神里全是难以言喻的狂喜。
工人们立刻用高压水枪,对焊缝两侧的铜制滑块进行降温。
几分钟后,当滑块被取下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道焊缝,表面光滑如镜,没有任何气孔、夹渣和裂纹。
它就像是天生就长在那里一样,将两块重达数十吨的巨大铸件,完美地融为了一体!
“快!超声波探伤!”周平顾问急切地喊道。
几名中苏技术员立刻抬着一台笨重的、同样是魔改的超声波探伤仪,小心翼翼地对焊缝进行检测。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万尼科夫更是紧张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种超大厚度的焊接,内部极易产生缺陷。
一旦探伤不合格,这块耗费了无数心血的百吨横梁,就将彻底报废!
“报告!报告林总工!”
负责操作探伤仪的王涛,突然抬起头,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变得尖锐刺耳!
“焊缝……焊缝内部,晶粒均匀,结构致密!无任何裂纹、气孔、夹渣缺陷!”
“一级焊缝!”
“这……这是完美的一级焊缝!”
轰——!!!
压抑到极点的寂静之后,整个三号厅被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巨大声浪所淹没!
那不是欢呼,那是一群被压抑了百年的人,发出的怒吼!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天呐!我们竟然真的焊穿了百吨的钢铁!”
周平顾问和钱秉文老先生,两位加起来超过一百二十岁的老人,此刻像孩子一样,紧紧拥抱在一起。
无数工人将手中的帽子奋力抛向空中,一位白发苍苍的老铁匠更是双膝一软,跪在地上,用粗糙的手掌抚摸着微凉的水泥地,嚎啕大哭。
“看到了吗!老祖宗们!我们也能造国之重器了!”
而万尼科夫,在听到“一级焊缝”这四个字后,身体猛地一晃。
他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
一种源自政治层面的巨大失败感席卷而来,可紧接着,另一种更纯粹、更原始的情感却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
那是一种工程师看到旷世杰作时,无法抑制的兴奋与战栗!
他带来的那些代表着苏维埃最高工业水平的备用件和专家,非但没有成为“指导者”,反而成了对方创造奇迹的“催化剂”和“见证者”。
他看着那个站在人群中,脸上依旧挂着平静笑容的年轻人。
心中,第一次涌起一股名为“恐惧”的情绪。
这个年轻人,正在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将一个落后的农业国,强行拖拽上工业化的战车。
而且,这辆战车的速度,快得让他感到窒息!
就在这时,林川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所有人都听着!”
“这只是第一道焊缝!”
“接下来,我们还有二十三道!”
“我命令!焊接攻关组,三班倒,二十四小时不间断作业!”
“半个月后,我要看到一个完整的、重达三百吨的‘泰山’机身,屹立在这里!”
这一次,狂喜的声浪没有再次响起。
取而代之的,是短暂的沉寂后,更加整齐划一、更加铿锵有力的怒吼:
“是!”
所有人眼中狂热的喜悦,迅速转化为钢铁般的意志。
负责二号焊缝的b组工人,在组长的带领下,几乎是踩着A组撤离的脚步,迅速推着另一台电渣焊机就位。
检查、定位、加注焊剂……
整个三号厅,像一台被瞬间激活的精密战争机器,再次以一种令人心悸的高效率,疯狂运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