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的到来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涟漪迅速扩散至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旨意并非独予沈家,各达官显贵府邸相继迎来了传旨的天使,一时间,整个京城都为之躁动起来。
与沈府内那种紧张有序的忙碌不同,靖安侯府内,当得知沈清漪之名赫然在列时,正与柳如烟倚窗调笑的顾景渊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毫不掩饰的讥笑声。
“她?沈清漪?竟然真的报了名,还被列入了初选名单?”顾景渊揽过柳如烟,语气轻佻而充满鄙夷,“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莫非她以为宫中选秀是她们沈家后花园摘花,凭她那点微末伎俩和那副寡淡无趣的性子也能入选?简直是痴人说梦!”
柳如烟依偎在他怀里,掩唇轻笑,眼波流转间尽是幸灾乐祸:“世子说的是呢。沈姐姐怕是退婚受了刺激,魔怔了。
宫中是何等地方,岂容她这等被退了婚的女子前去丢人现眼?届时落选,怕是连带着沈家都要成为全京城的笑柄了。”
她声音娇柔,字字句句却如淬毒的细针,“也好,正好让天下人都看看,是谁不识抬举,是谁……根本不配。”
顾景渊闻言,笑容更盛,仿佛已看到沈清漪惨败蒙尘、跪地哀求的场景,心中充满了扭曲的快意。“也好,本世子便等着看她如何碰得头破血流!到时候,看她还有何颜面立足于世!”
而在沈府“漪澜苑”内,气氛却截然不同。
那卷明黄圣旨被小心翼翼地供奉在厅堂正中的案桌上。沈清漪静立片刻,目光再次扫过绢帛上那些代表无上皇权的朱砂字迹,尤其是“沈清漪”三个字,清晰而刺目。
“小姐……”云袖的声音带着激动与忐忑。
沈清漪转过身,脸上已无半分波动,唯有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剑,闪烁着坚不可摧的光芒。“听到了吗?”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两位忠心婢女的耳中,“这便是战书了。”
她缓步走回书房,目光掠过书架上一摞摞精心抄录的笔记,掠过墙上悬挂的、她每日练习不辍的乐器,掠过妆台上那盛放着断裂玉簪的锦盒——那日她命人送还断簪后,顾景渊竟又派人将其原封不动地丢了回来,极尽羞辱。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那些笔记,最终落在一本摊开的《宫廷仪制》上。
“云袖,从今日起,所有礼仪演练再加一个时辰,一丝一毫都不能错。”
“云芷,去打探清楚此次参选各家贵女的详细情况,尤其是那些素有才名或家世尤为显赫者,越详尽越好。”
“还有,”她顿了顿,声音更沉,“将我那套青碧色绣缠枝莲纹的宫装找出来,仔细熏香熨烫。三日后,我要再去一趟‘玲珑阁’,定制几样合乎规制却又别致新颖的首饰头面。”
她的指令清晰明确,有条不紊。没有狂喜,没有畏惧,更没有对未来一丝一毫的迷茫。有的只是一种全然的专注和志在必得的冷静。
窗外,春光正好,院中的海棠花开得如火如荼,绚烂夺目。沈清漪的目光越过繁花,投向高远莫测的苍穹。
选秀之路已然开启,前方是龙潭虎穴,亦是青云之梯。
无数双眼睛或期待、或嫉妒、或嘲讽地注视着她。她知道,从接下圣旨的这一刻起,她便已踏上一个没有硝烟却更为残酷的战场。
而她,绝不会后退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