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琴……有件事,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得告诉你一声。”王磊语气变得有些沉缓,他看着宋琴,“你妈……张翠花,好像快要出来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她和之前那个姘头,因为盗窃进去的,这不知不觉,刑期也快满了。”
周围烧烤摊的喧闹依旧,邻桌的划拳声、老板的吆喝声、油脂滴入炭火发出的滋滋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派热闹的夏夜景致。
然而,宋琴端着杯子的动作却猛地一滞,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那些喧嚣仿佛瞬间被推远,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她的心,像是先被人猛地按进了刺骨的冰水里,沉底,窒息,然后才被慢半拍地捞起,带着湿冷的寒意和麻木。
短暂的沉默后,她抬起眼,脸上竟然重新漾开了一抹浅淡的笑意,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透着一股彻骨的疏离和决绝。
她看着王磊,声音平静得有些异常:
“磊哥,你忘了吗?”她轻轻反问,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爸死了很多年了。我宋琴,早就是个孤儿了。”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关心地看着她的苏晚星和冯慧慧,最终又落回王磊身上,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我没有妈妈了。”
王磊看着她这副样子,喉头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再说。
他了解这丫头过去吃的苦,了解张翠花当初是如何狠心绝情,但凡知道那些来龙去脉的人,此刻根本说不出任何劝她原谅、让她期待母女重逢的混账话。
他只是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感慨命运弄人,也心疼宋琴这份用坚硬外壳包裹起来的旧伤。
苏晚星默默地将一杯新倒的温水推到宋琴手边,无声地表达着支持。
冯慧慧也担忧地看着她,轻轻握了握王磊的手。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方才的喜悦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宋琴端起那杯温水,仰头喝了一大口,仿佛要将喉间那股莫名的滞涩感强行压下去。她知道,有些人,有些事,不是时间过去了,就真的能当作从未发生过的。她的孤儿身份,是她很早以前,就不得不面对,并且被迫接受的事实。
不知不觉,苏家搬离那拥挤嘈杂的大杂院已有大半年。
就在苏家日子过得风生水起、翻天覆地之时,那大杂院里却依旧是老样子,争吵不断,仿佛时光在这里停滞不前。
首当其冲的便是刘富贵家。
王红到底给他生了个儿子,取名刘耀祖,加上之前和张翠花生的刘小宝,两个男孩两张嗷嗷待哺的嘴。
王红要照看两个孩子,没法出去工作,生活的重担全压在了刘富贵一个人肩上。
他只得没日没夜地跑长途、加夜班,拼命赚钱,家反倒成了个偶尔落脚的旅馆,不怎么着家了。
王红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本就心烦意乱,耐不住寂寞,便和院里新搬来的几个男租户有些不清不楚。
有些洁身自好的男人对她敬而远之,可但凡被自家婆娘撞见与王红多说两句话、拉扯一下,家里免不了一场鸡飞狗跳;更有些心思活络的,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则,半推半就地与王红勾勾搭搭。
这不,新搬来的一对小夫妻,就因为男人被王红搅和得心思浮动,家里争吵不断,最后实在住不下去,只能憋着一肚子气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