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任何苍白的安慰都可能适得其反。
她只是更加专注地投入到手中的工作中。
她给欧阳娇化过几次妆，对她的骨骼轮廓、肤色冷暖、以及最能凸显她风情的色彩都了然于心。
因为是户外拍摄，并没有专业的化妆镜摆在欧阳娇面前，她无从得知自己正被描绘成何种模样。
苏晚星这次的处理堪称大胆。
她摒弃了以往强调欧阳娇明艳攻击性的画法，转而用轻薄通透的底妆保留其肌肤原生的质感，甚至将些许疲态转化为故事感。
眼妆以柔和的深棕眼线和暖调大地色系替代浓黑眼影，细微珠光精准提亮，驱散憔悴，凸显深邃眼眸中的沉静。
最后，一抹干燥玫瑰色的哑光唇釉取代艳色，饱满勾勒唇形，为她注入一种温柔而坚韧的力量感，完美契合主题。
她像是在打磨一块因经历风雨而稍显黯淡却底蕴犹存的玉石，精心拂去表面的蒙尘，不是要恢复它咄咄逼人的光芒，而是让它温润内敛的光华缓缓流淌出来。
这份沉静的气质，意外地契合这次宣传片“古今交融，底蕴新生”的主题。
欧阳娇却全然不知。
她人虽坐着，心神却早已飞到了另一边，不断用眼角余光去瞥楚雯那边。她笃定地认为，楚雯的古典造型必定更加繁复精致，更能吸引所有目光。
那边的楚雯背对着她们坐着，池雪正全神贯注地为她上妆。
虽然“辛晚江”名气更大，但楚雯因着去年爆火的跨年晚会妆造就是出自池雪之手，对她极为信任和满意，因此对于由池雪负责自己这次更重要的古典部分，她毫无异议，甚至颇为自得。
古典妆容确实更费工时，但苏晚星这次反常的速度慢下来，两边竟几乎同时完成。
恰在此时，导演和几位工作人员巡视经过楚雯那边，不由得发出一阵低低的赞叹：“哇，池老师这手艺绝了！”“太有味道了，这就是我们想要的古典美人！”
楚雯闻声，带着妆容缓缓转过身来。
连欧阳娇也不得不承认，确实好看。
池雪巧妙地将楚雯原本略显文静寡淡的面容，勾勒得精致无比：柳叶细眉，眼波流转间带着古典的含蓄与风韵，唇色是正红的变调，大气又不失柔美。整套妆造完美复刻了人们想象中的江南闺秀。
这一下，欧阳娇心中最后一点侥幸也破灭了。
悲观消极的念头如同藤蔓般疯狂缠绕住她的心脏。
看啊，新人光彩夺目，而她这个“过气”的前辈，不仅事业被分走大半，连容貌似乎也要在对比下黯然失色。
春日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她却只觉得冰冷刺骨，仿佛所有的暖意都被那个光鲜亮丽的新人吸走了。
她觉得楚雯就是迎着春日灼灼绽放的牡丹，而自己，则是秋日废弃庄园里无人问津、日渐枯萎的玫瑰。
一种强烈的自毁冲动涌上心头，她想砸掉眼前所有这些让她感到压力和不适的东西，想放声痛哭来宣泄无处可去的委屈与绝望。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物理的痛感来压制心理的崩塌，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苏晚星侧过身，对孟莹低声吩咐了一句。孟莹点点头，很快从带来的设备里拿出一面便携的带灯化妆镜，打开，递到了欧阳娇面前。
“看看吧。”苏晚星的声音平静无波。
欧阳娇僵直地看向镜子。
镜中的女人，陌生又熟悉。没有了以往那种具有攻击性的美艳，却有一种……她从未在自己脸上看到过的沉静与温柔。妆容极其干净通透，每一笔都恰到好处，不仅没有试图掩盖她的疲惫，反而奇妙地将其融化成一种经历世事后的从容韵味。
她看起来一点也不“衰败”，反而像一块被时光温柔打磨过的温玉，散发着低调而持久的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