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夜间宿营,天气转凉,我伤势未愈,颇觉寒意,坐在火堆旁下意识地搓了搓手。没过多久,孙小芹就抱着一卷厚厚的、带着皂角清气的毛毯走过来,直接塞进我怀里:“喏,夜里冷,这个给你加盖。别多想啊,是陈大叔说你伤势怕寒,特意让我拿给你的!”她说完,也不等我道谢,就转身跑开了,耳根在火光映照下似乎有点红。我抱着柔软的毛毯,心里对陈泉大叔充满了感激,想着下次换药时一定要好好谢谢他。
还有一次,我练习基础拳法时,一个转身的动作总是做得别扭,重心不稳。孙小芹在一旁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走过来。
“你这个‘回风拂柳’不对啦!”她站到我面前,双手比划着,“腰要这样拧,步子要这样错开,眼神要跟着手走……你看我!”她亲自示范了一遍,身姿灵动,步伐轻盈,确实比我那僵硬的姿势好看得多。
我认真地看着,努力模仿:“是这样吗?”
“不对不对!手腕要再沉一点!哎呀,你真笨!”她似乎有些着急,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纠正我的动作。她的指尖刚要触碰到我的手腕,却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了回去,脸上飞起两朵红云,语气也变得有些慌乱:“就……就那样!你自己多练练吧!”说完又跑掉了。
我挠了挠头,不明所以,只觉得这姑娘教人武功怎么还带急眼的?不过她示范得确实好,我依葫芦画瓢,又练了几遍,感觉似乎顺畅了一点点。
这些细微的变化,连神经粗过缆绳的赵猛都察觉出点味儿来。有一次他看着我坐在车边,拿着孙小芹“顺便”给我的水囊喝水,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陈泉,挤眉弄眼地低声道:“老陈,你看小芹丫头,对王玥这小子是不是有点……那个意思?”
陈泉捋着胡子,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低声道:“年轻人的事,咱们老家伙少掺和。不过……王玥这小子,心思透亮是透亮,可在这事儿上,怕是块真正的‘榆木疙瘩’。”
赵猛嘿嘿直笑:“我看也是!小芹丫头怕是抛媚眼给瞎子看了!”
他们的低语我自然听不见。我满脑子想的,是如何尽快恢复伤势,如何提升那可怜的内力,如何不拖累镖队,以及,远在险空山的义父、生死未卜的师父和重伤的罗蛮哥。孙小芹的那些“好意”,在我看来,不过是江湖儿女间的互相照应,如同陈大叔赠药、赵叔指点武功一般,是这支镖队温暖的一面。我感激,却从未往深处想。
我的心,被更沉重的东西填满,暂时还装不下那些朦胧而美好的风月。
车队继续北行,风尘依旧。孙小芹依旧会“顺便”给我带些小东西,依旧会“偶尔”指点我一下拳脚,只是眼神中偶尔会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气恼和无奈。而我,这个她眼中的“榆木疙瘩”,依旧浑然不觉,只是将这份善意默默记在心里,想着日后若有能力,定要报答这份同路之情。
前方的路还长,江湖的画卷,正在我这个异乡客的眼前,缓缓展开它复杂而真实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