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年夏·长沙桑林&许昌宫&新野府）
长沙城西的老桑林，被晨雾裹得发柔。淡青色的雾丝绕着桑枝缠，沾在新叶上凝成露，风一吹，露水滴在石凳上，“嗒嗒”声混着桑叶的“沙沙”响，像在跟吕子戎搭话。他牵着枣红马，马蹄踩过铺着落叶的林道，每走几步就停一停——黄忠说的“梨纹石凳”藏在三棵老桑树下，凳面被岁月磨得光滑，上面用桑枝尖刻的双线梨纹还清晰，只是石凳旁的桑苗间，少了那个编帕护苗的身影。
吕子戎蹲下身，指尖抚过梨纹刻痕，凉意在指腹散开。腰间的梨纹玉佩贴着衣襟，被体温焐得温软，那是赵雄义兄临终前塞给他的，说“见纹如见人，晓月定会认”。他望着空荡的石凳，轻声叹：“晓月姐姐，你说的老桑林我来了，石凳也找到了，你在哪呢？”话音刚落，雾里忽然传来马蹄声——不是枣红马的“笃笃”，而是轻得像风拂桑叶，却带着股沉劲，踏在地上没半分杂音。
吕子戎立刻握紧承影剑，隐在老桑树后。雾渐渐散了些，他看见三个流寇围着个穿素衣的少女，流寇们敞着衣襟，手里的刀锈得发暗，却架在少女颈间。少女牵着一匹白马，马鬃如银，垂到肩头，通体雪白得没有一丝杂色，连马蹄都像裹了层霜，此刻正扬着前蹄，鼻息间喷着白气，眼里泛着琉璃般的光——流寇的马被它的气势压得簌簌发抖，连动都不敢动。
“小娘子，识相的把马留下！”为首的流寇吐了口唾沫，刀又贴近少女半分，“这等好马，卖了能换十亩桑田，够你活半辈子了！”
少女没说话，只是抬手轻轻拍了拍马背。照月玉狮子突然长嘶一声，声音清亮得震落了枝头的露，后蹄猛地一蹬，带起的泥块精准砸在流寇马的鼻梁上！那马吃痛，掀着前蹄把流寇甩在地上。流寇恼羞成怒，爬起来举刀就砍，刀风直逼少女心口。
少女身形一闪，腰间的桑丝带突然飞出——不是伤人，而是像活蛇般缠上流寇的手腕，她轻轻一扯，流寇的刀“当啷”掉在地上，手腕被缠得发麻，却没伤半分皮肉。这是“缠腕卸力”的手法，吕子戎看得清楚，丝带的编法是双线梨纹，和晓月编的帕子一模一样！
“光天化日，敢抢人抢马，当我不存在吗？”吕子戎从桑后跃出，承影剑出鞘时带起一阵桑风，剑脊轻点，剩下两个流寇的刀也应声落地。他没用刃，只用剑脊敲在对方手背，力道刚够卸刀，却不伤人：“滚！再敢来桑林扰流民，我定废了你们的手！”
流寇连滚带爬地跑了，雾里只剩少女和白马。少女转过身，脸上蒙着层薄纱，只露出双像桑露般清澈的眼睛，目光落在承影剑上，轻声道：“壮士是吕子戎吧？剑鞘上的桑丝绳，是黄月英姑娘用‘三股缠枝’编的，我认得。”
吕子戎一愣，收剑拱手：“姑娘认识我？你是……晓月姐姐的朋友？”
少女走到白马旁，指尖划过马颈的鬃毛，动作轻柔得像摸桑苗：“我受人之托，送这匹马给新野赵云将军。它叫‘照月玉狮子’，通人性，踏雪无声，去年冬在白河，它驮着三个落水的流民上岸，连毛都没湿。性子烈，却只认护民之人——方才它没踢你，就是闻出你身上的桑香了。”
她把缰绳递过来，吕子戎接过时，指尖触到马鬃，竟像触到上好的丝绸，还带着点温意。照月玉狮子偏过头，用鼻子蹭了蹭他的手背，眼里满是亲近。“姑娘，托你送马的人是谁？晓月姐姐到底在哪？”吕子戎追问，手里的缰绳攥得紧了些。
少女从袖中摸出条细桑丝带，递给他——上面绣着极小的“月”字，和石凳上的梨纹同出一辙：“托我来的人说，公孙姑娘在长沙护着城西的桑苗，怕蔡瑁的人找她麻烦，暂时不能露面。她让我告诉你，‘待曹兵退了，桑椹熟了，我就去新野找你’。”说完，她转身往雾里走，素衣衣角的梨纹闪了闪，就没了踪影，只留下一句：“赵云将军骑它时，记得先喂些桑椹干，它不爱吃别的。”
吕子戎握着桑丝带，望着雾里的残影，心里忽然踏实了。他翻身上马，照月玉狮子走得极稳，哪怕穿过密集的桑林，马蹄也没碰断一根苗，仿佛知道这些是流民的命。他摸了摸怀里的丝带，又看了看石凳，心里暗下决心：等护完百姓，定要再回长沙，把晓月接回新野。
往新野赶的路，照月玉狮子果然神速。不到一日就到了城外，赵云早已在城门口等候，银甲上沾着桑苗的露，手里还攥着个桑木哨子——是练“桑林伏”时吹的信号。见吕子戎骑着白马，他眼睛一亮：“子戎，这是……”
“是晓月姐姐托人送你的！”吕子戎翻身下马，把缰绳递过去，“叫照月玉狮子，踏雪无声，还认护民之人，你试试！”
赵云接过缰绳，刚碰到马颈，照月玉狮子就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他翻身上马，双腿轻轻一夹，马立刻会意，沿着桑田旁的小路跑起来——速度极快，却没扬起半点尘土，路过桑苗时，马自动绕开，连叶尖都没碰着。赵云练了招“桑枝破雪”，银枪斜挑，挑飞枝头的雪（虽夏无雪，却挑落了晨露），马竟配合着侧身，让枪势更顺。“好马！”赵云勒住马，眼里满是赞叹，“有它在，日后断后护流民，定能快上许多！”
两人正说着，探马从许昌方向疾驰而来，马鬃上的汗混着尘土，他翻身滚下马，声音发颤：“主公！子龙将军！许昌出大事了！曹操废了太尉、司徒、司空三公，自任丞相，总揽军政！还派夏侯恩为先锋，率五千精骑往南阳来了，说是‘三日之内取新野，斩刘备’！”
议事厅里，气氛瞬间凝住。刘备手里的桑皮纸地图被捏得发皱，上面用炭笔标着曹操大军的动向——夏侯惇率中路军攻樊城，曹仁率东路军走华容道，夏侯恩的先锋军已过白河，离新野不足百里。“元直若在，定能给咱们出个主意……”刘备叹了口气，指节泛白，他想起徐庶在新野时，教流民编桑枝盾的日子，心里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