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莫言消失的第二十天,蒋欲川的帆布鞋彻底磨穿了底,大脚趾露在外面,踩在河埠头的青石板上,凉得像踩在冰碴上。他蹲在老柳树下,手里攥着根光秃秃的鱼竿——鱼线在莫言被卷走那天就断了,竿梢还裂了道缝,可他还是每天天不亮就来,从日出坐到日落,眼睛死死盯着河面,像要把浑浊的河水看穿,找出那两个凭空消失的身影。
“欲川,别耗着了,没用的。”村里的张叔挑着水桶路过,放下担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救援队连着三天在河里下网、潜水,十里地都搜遍了,连件衣服都没捞着。子戎那孩子也是,监控拍着白光一闪就没了,这事儿……邪门得很,说不定……”后面的话没说完,却像针一样扎进蒋欲川心里。
“不可能!”蒋欲川猛地站起来,眼睛红得像充血,“莫言那么机灵,子戎那么稳重,他们不会有事的!肯定是藏在哪了,故意跟我开玩笑!”张叔叹了口气,摇着头挑起水桶走了,背影里满是无奈。蒋欲川蹲回地上,抱着头,压抑了二十天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砸在青石板上,瞬间就干了。
这二十天,他像个疯子一样折腾:请民间潜水员沿着河道往下搜了十里,潜水员上来时说“河底除了鹅卵石就是淤泥,连水草都少,根本藏不住人”;印了五百张寻人启事,贴遍了附近的村镇、车站、菜市场,留的电话快被打爆了,却全是无关的问询;派出所的民警找他谈了三次,最后一次递给他一份“疑似失踪”的登记表,说“监控只拍到吕莫言被漩涡卷走的画面,之后河面就恢复正常了,不排除意外落水,但更可能……”后面的话他没听,抓着登记表就跑了。
“你们到底在哪……”他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插进岸边的泥里,突然摸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他心里一动,抽出手擦掉泥垢,心脏瞬间狂跳起来——是一块梅花玉佩,玉质温润,上面的纹路和他、子戎、莫言去年在苏州平江路买的一模一样!子戎的那块,刻的就是寒梅,他总说“梅花耐寒,像咱仨的交情”。
玉佩上还沾着点干泥,却依旧透着暖意,像是子戎的体温还留在上面。蒋欲川把玉佩贴在胸口,突然想起子戎消失前的那个周末,三人在梨园的老桃树下喝酒,子戎抱着本《三国演义》,醉醺醺地说:“要是能回到190年就好了,看看真正的讨董是什么样,找找‘护民’到底该怎么做——别笑我,真的,你看这书里写的,百姓多苦啊。”当时他和莫言还笑他“武侠小说看多了,想当大侠”,现在想来,那根本不是醉话,是真心话!
他疯了似的跑回家,冲进子戎的房间——房间还保持着原样,书桌上摆着三人的合照,书架上堆满了武侠和历史书。他翻箱倒柜地找,终于在床底的旧纸箱里找到了那本黑色封皮的笔记本,封面上是子戎写的“梨园结义·护民志”,字迹遒劲。
他颤抖着翻开笔记本,里面记满了子戎对三国历史的分析,从“诸侯讨董的弊端”到“曹操的雄才与争议”,再到“江东的发展潜力”,最后一页写着:“若有一天我消失,不必找我,我去了190年的洛阳,跟着曹操讨董,去找真正的‘仁德’,找能让百姓安稳的路。莫言喜欢周瑜,说他‘有谋有义’,若他也来,定会去江东投奔周瑜,你们不用担心。
”蒋欲川摸着梅花玉佩,突然想起子戎消失前说的话:“我要是去了三国,就练一把好剑,像武侠小说里的大侠那样,用剑护着百姓,不滥杀,不欺弱。”当时他还笑子戎“剑比枪难练,别逞能”,现在才知道,子戎真的做到了。
更让他心惊的是,笔记本中间夹着一张折起来的纸,上面是子戎潦草的字迹,标题是“时空异常猜想”:1.触发条件:强光+高温(我中暑那天,土坡上的太阳特别毒,后来就看到白光了);2.关联场景:水+漩涡(莫言是在河边钓鱼时出的事,河里有漩涡);3.媒介可能:梅花玉佩(三人同款,或许能感应时空);4.目标时间:190-191年,讨董关键期。
蒋欲川的手抖得厉害,纸页都被捏皱了。他冲回电脑前,手指飞快地敲击键盘,搜索“190年洛阳流民江东周瑜”。屏幕上跳出的史料里,一行字格外刺眼:“中平六年(189年),董卓废立,焚洛阳;初平二年(191年),流民多避乱江东,庐江周异之子周瑜,年十八,聚乡勇组民团,清匪患,护流民,声闻于吴郡。”
蒋欲川的手指继续滑动鼠标,眼睛越睁越大——另一篇地方县志里写着:“初平二年(191年),庐江民团起,周异之子周瑜主之,有吕姓武者辅,创‘落英’枪法,教乡勇习之,清黑风、白虎诸寨,护流民数千。吕姓武者不详其名,只知枪法灵动,善借力,不妄杀,民皆称‘吕郎’。”
他继续翻史料,一篇庐江地方志里写着:“曹营吕司马,名不详,佩青锋剑,护粮于陈留、荥阳间,遇流民必分粮,遇山贼则以剑法制敌,不妄杀,人皆称‘仁剑’。同期,庐江周瑜组民团,有吕姓武者以长枪辅之,创‘落英’枪法,护流民数千。”
“仁剑吕司马是子戎,长枪吕武者是莫言!”蒋欲川攥紧拳头,终于确认了两人的下落——一个用剑在曹营护粮,一个用枪在江东护民,都在践行“梨园结义”的初心。
“吕郎!落英枪法!”蒋欲川猛地站起来,差点碰翻椅子,“是莫言!肯定是莫言!他创了枪法,在帮周瑜护民!”他把这段记载截图保存,又翻出子戎笔记本里的“莫言喜欢周瑜”,心里的猜测更确定了——莫言不仅在江东,还跟着周瑜做了他最想做的事。
他把梅花玉佩挂在脖子上,又拿起自己的兰花玉佩,这次没有只去河边,而是先去了吕子戎消失的土坡。土坡上的香樟树还在,树荫和子戎消失那天一模一样。他把兰花玉佩放在树荫下,又点了一堆篝火(模拟子戎中暑时的高温),拿出温度计插在玉佩旁的土里,然后坐在树下,盯着两块玉佩,轻声说:“子戎,我知道你在洛阳,跟着曹操讨董;莫言在庐江,跟着周瑜护民。你们都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我等着你们,也会找你们。”
篝火燃了一个小时,土坡上没出现白光,玉佩也没异常。蒋欲川不气馁,把玉佩收起来,又去了河边——他按照子戎的“水+漩涡”猜想,把梅花玉佩系在鱼竿上,放进水里,自己坐在青石板上,握着鱼竿,像以前三人钓鱼时那样,等着鱼漂动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