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挥剑时,剑尖挑开溅起的水花,像桃叶沾着晨露,轻而不飘;剑身在瀑布中穿行,像涧水绕着圆石,顺而不软;突然发力时,剑风劈开一道水痕,像惊雷裂石,猛而不躁。练到兴起,他踏着瀑布边的青石旋转,青锋剑的影子在水雾里忽隐忽现——有时像融入彩虹,看不见剑,只看见光;有时像藏进溪影,摸不清路,只觉风动;有时像缠上梅枝,柔中带刚,韧而不折。
他收剑入鞘时,瀑布的水雾恰好散开,阳光落在剑身上,映出他的影子,竟与剑影叠在一起,分不清哪是人影,哪是剑影。潭边的桃花落在水面上,顺着水流漂到他脚边,像在为他喝彩。
“影匿……瑬心……”他轻声念着,嘴角不自觉扬起笑意。“影匿”——取“落雪无痕”的静、“疾风绕树”的隐,剑影藏于自然,敌难察觉,像谷中的云气,看得见却抓不住;“瑬心”——“瑬”是玉饰的流光,取“蚕丝缠竹”的柔、“涧水绕石”的顺,剑如流光,随心动转;“心”则是护民的初心,是赵雄教他的“剑要护弱”,是李雪梅教他的“剑随心动”,更是他这三年来刻在骨血里的本分。“就叫‘影匿瑬心舞’!”
这三十九式剑招,没有固定的顺序,没有死板的招式,只有“心”与“气”的呼应:敌用刀劈,他便随势用“雪落桃枝”的轻劲引开;敌用枪刺,他便用“丝绕石”的缠劲卸力;敌群攻,他便用“密雨穿林”的劲点制敌,只需手腕轻轻一转,就能从“轻”变“韧”,从“缠”变“猛”,仿佛剑成了他的手,手成了他的心,心又连着这谷中的风、水、花、树,浑然一体。
六月初的一个午后,隐龙谷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喘息与哭喊声。吕子戎握着剑走出竹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汉跌跌撞撞跑来,浑身是汗,裤脚沾着血,一见到他就“扑通”跪下:“壮士!我是清溪村的村长,黄巾余孽围了村子,抢粮食,还伤了好几个村民!求您发发善心,救救我们!”
吕子戎扶起村长,握紧青锋剑:“带我去。”
跟着村长赶到清溪村时,村口已乱成一团:三十余个叛军举着刀枪叫嚣,有的砸门,有的抢粮,还有的追着村民砍杀。叛军头目是个满脸横肉的汉子,光着膀子,胸前纹着个歪歪扭扭的“黄”字,见吕子戎孤身一人,不屑地吐了口唾沫,挥着鬼头刀就砍过来:“哪来的毛头小子,也敢管爷爷的闲事!”
吕子戎不躲不闪,使出“影匿瑬心舞”的第一式“寒梅点雪”——剑尖轻挑对方手腕,像雪落在梅枝上的力道,看似轻柔,却让头目手腕一麻,鬼头刀差点脱手。头目恼羞成怒,回身再砍,刀风带着恶气,直劈吕子戎的肩头。他脚步轻移,像“落雪无痕”般绕到对方侧面,同时手腕翻转,使出“桑丝缠腕”,剑尖缠着刀身绕了两圈,轻轻一拉——“当”的一声,鬼头刀掉在地上,被他一脚踢进旁边的泥坑。
其他叛军见状,吼着围上来,刀枪并举,像群饿狼。吕子戎不退反进,剑势忽快忽慢:遇刀劈来,就用“疾风绕树”的迅劲绕到敌后;遇枪刺来,就用“涧水绕石”的顺劲避开;遇人围堵,就用“密雨穿林”的劲点,剑尖轻点对方的手腕、膝盖,既不伤人要害,却能让他们瞬间失力。
混乱中,一个叛军见砍不到吕子戎,竟转身扑向缩在墙角的孩童——那孩子不过四五岁,抱着头哭,母亲扑上去护着,却被叛军一脚踹开。吕子戎眼疾手快,立刻变招:用“雪落桃枝”的轻劲挑飞叛军的刀,同时脚下施展开“行云步”,像风一样滑到孩童身前,将他护在身后;紧接着手腕一沉,用“梅枝横雪”的韧劲扣住叛军的胳膊,轻轻一拧,叛军“哎哟”一声跪在地上,动弹不得。“别伤孩子!”他声音沉得像瀑布的潭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叛军看着他护着孩童的模样,又看他剑招神出鬼没——有时看得见剑影,有时只觉风动,有时像被蚕丝缠住,有力使不出——吓得心里发毛,不知是谁喊了句“快跑”,三十余人顿时作鸟兽散,连抢来的粮食都扔在了地上。
村民们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道谢,有的递来鸡蛋,有的端来热茶,村长拉着他的手,非要留他当村正:“壮士,您就留下吧!有您在,我们再也不怕叛军了!”
吕子戎却摇了摇头。他回到隐龙谷,收拾好包袱:竹屋里的竹片都收进了包袱,李雪梅的剑谱贴身放着,青锋剑的剑柄缠着桑绸,包袱上的梅枝已长得粗壮,还挂着阿蚕送的桑椹干,老道士的松针茶也装在布兜里。风从谷口吹来,带着梨花的清香——像江夏破庙的梨花香,像现代梨园的梨花香,两种记忆在鼻尖交织,让他心里一暖。
他在隐龙谷从初春住到盛夏,经历了“春雨润花”到“夏瀑轰鸣”——刚来时桃花初开,溪水还带着寒意;后来入了夏,雨水多了,瀑布水流湍急,水雾里常映出彩虹,正是在这样的日子里,他凝练出了“影匿瑬心舞”。如今,桃花落了,桑叶青了,瀑布的水声依旧磅礴,可他知道,该走了。
他摸了摸怀里的玉佩——李雪梅所赠,刻着的梅花沾了点潭水,冰凉的触感让他心头莫名一动,闪过一丝极淡的熟悉感:好像在哪闻过类似的“冷香”,混着一种说不清的“甜意”,但具体是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摇了摇头,把这莫名的感觉压下去——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赵云,与大哥大嫂重逢。三年求艺路,他从一个为了活命投军的迷茫少年,变成了能握剑护民的侠义之士;从模仿自然的招式,到创出“影匿瑬心舞”的剑意,青锋剑的寒光里,映着的不再是惶恐,而是坚定。
他走出隐龙谷,回头望了一眼——瀑布依旧奔涌,桃林依旧葱郁,竹屋孤零零地立在潭边,却成了他心里最温暖的印记。远处的天空,隐隐传来马蹄声,像是在为他的新旅程,敲响了序曲。他握紧青锋剑,大步向前走去,剑鞘上的桑绸随风飘动,与包袱上的梅枝相映,像带着一路的情谊,奔赴下一场侠义之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