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在担心江东之事?”
一个温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蔡文姬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她手中端着一碗安神的莲子羹。
“蔡姐姐。”貂蝉回过身,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眼中的忧色却无论如何也藏不住。
蔡文姬将莲子羹放在石桌上,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望向窗外。“我听说了。相国要对江东用兵。”
“姐姐……”貂蝉的声音有些颤抖,“为何又要打仗?关中的百姓好不容易才安稳下来,为何不能让江东的百姓,也过几天太平日子?”
蔡文姬沉默了片刻,轻轻拉起貂蝉冰凉的手,柔声道:“妹妹,你可知,这天下就像一个生了重病的人,身上长满了大大小小的脓疮。袁绍是一个,袁术是一个,刘表是一个,孙策也是一个。若不将这些脓疮一个个都割掉,这病,就永远不会好。天下,也永远不会有真正的太平。”
她的话语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理智与清醒。
“可是……割掉脓疮,会流很多血,会很疼。”貂蝉的眼眶微微泛红。
“是。”蔡文姬点头,眼中也闪过一丝不忍,“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让这天下在未来数十年,甚至上百年里,都陷入诸侯割据、相互攻伐的无尽战乱中,让一代又一代的人饱受颠沛流离之苦,不如由他,用最雷霆的手段,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这一切。”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妹妹,你觉得,如今这天下,除了他,还有谁能做到?”
貂蝉哑口无言。
是啊,除了他,还有谁?那个看似仁德的刘备?那个野心勃勃的曹操?还是已经沦为阶下囚的袁绍?他们谁都没有那个男人所拥有的、足以碾压一切的力量。
“我只是……只是觉得江东的百姓无辜。”貂蝉低声说。
“乱世之中,何人又不无辜?”蔡文姬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他或许不是仁君,但他正在做一件前无古人,或许也后无来者的事。我们能做的,只是相信他。相信他带来的,会是一个比现在好上千倍百倍的未来。”
蔡文姬的话,像一剂苦药,暂时抚平了貂蝉心中的焦虑,却也让那份无力感更加沉重。
她知道蔡姐姐说的是对的。从大局来看,这或许是唯一的、也是最快结束乱世的办法。可她的心,终究不是铁石做的。她无法像一个史官那样,冷漠地看待数字背后的人命。
夜深了,貂蝉辗转难眠。她披衣起身,走到廊下。相国府一片寂静,只有巡逻甲士的脚步声在远处规律地响起。
她抬起头,望向府邸最深处,那座永远灯火通明的书房。
那里,便是这架庞大战争机器的心脏。那个男人,此刻或许正对着舆图,运筹帷幄,决定着千里之外无数人的生死。
他真的像蔡姐姐说的那样,是为了一个更好的未来吗?
貂蝉不知道。
她只觉得,那个亮着灯的窗口,像一只洞悉一切,却又毫无感情的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这片大地。
她忽然很想知道,当那个男人俯瞰着脚下的万里江山时,他的眼中,看到的究竟是苍生,还是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