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蔡文姬的期盼，天下早日一统
夜，愈发深沉。
相国府的喧嚣早已沉寂，只剩下风过回廊的呜咽，与远处更夫敲打梆子的零落声响。
“咕咕……咕……”
那模仿杜鹃的鸟鸣，再次从窗外响起，比之前更近，也更清晰，像一枚小小的石子，精准地投进貂蝉心湖的中央。
她猛地回神，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
这声音，是她与父亲王允约定的密语。
一声为警示，两声为联络，三声，则是催促行动。
她的指尖冰凉，下意识地抚上妆台的边缘，那里，藏着她唯一的使命，也是她命运的终点。铜镜中的容颜，因烛火的摇曳而忽明忽暗，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此刻正倒映着一场无人知晓的战争。
一边，是父亲的泪，是汉室的倾颓，是身为司徒之女，为国除贼的沉重誓言。
另一边，是蔡文姬温润的话语，是那份写满了民生之物的礼单，是那个肥胖男人治下，正在悄然发生的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的手，缓缓滑向那个暗格。
只要拉开它，取出那柄淬毒的短剑，她就能结束这一切。董卓对她并无防备，只要她愿意，总能找到一个与他独处的机会。一击功成，她便是匡扶汉室的功臣，她的名字，将与那些史书中的烈女并列。
父亲会为她骄傲。
天下士人，会为她歌功颂德。
可是……然后呢？
杀了董卓，然后呢？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疯长的藤蔓，瞬间缠绕了她的心。
董卓死了，西凉军会善罢甘甘休吗？李儒、吕布那些虎狼之辈，会为他陪葬，还是会为了争夺他留下的权力，将长安变成一座新的血肉磨坊？
关东的诸侯们，会因为国贼伏诛而携手重建大汉吗？不，他们只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拥而上，将这片刚刚获得喘息之地的土地，再次撕扯得支离破碎。
袁绍、曹操、刘表……哪一个不是野心勃勃之辈？
到那时，战火重燃，流民遍地，千里无鸡鸣，白骨蔽于野。
那样的天下，真的是父亲想要的吗？
貂蝉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蔡文姬的脸。
她想起了蔡文姬讲述自己在北地被掳掠的经历时，那平静语气下深藏的、早已干涸的痛苦。想起了她被董卓的军队从匈奴人手中“抢”回来时，那份重见天日的茫然与庆幸。
“姐姐，乱世里，人命不如草芥。”
“我曾亲眼看到，匈奴人为了抢夺一袋粟米，便能屠戮整个村庄。男人被杀，女人被掳走，孩童的哭声，几天几夜都停不下来。”
“我恨透了那样的世道。谁能结束它，谁就是我的恩人。”
蔡文姬的话，言犹在耳。
她没有说董卓是好人，她只是说，她恨透了乱世。
是啊，乱世。
貂蝉闭上眼睛，仿佛能闻到记忆中，从洛阳逃难路上闻到的，那股尸体腐烂的恶臭。她能听到无数百姓在身后追兵的马蹄下，发出的绝望哀嚎。
那个时候，谁来救他们？
是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关东诸侯吗？
不，他们忙着在酸枣大营里饮酒作乐，争论谁当盟主。
是高居庙堂之上的百官吗？
不，他们除了哭，什么也做不了。
反而是董卓，这个被天下人唾骂的国贼，用最野蛮、最不讲理的方式，结束了北方的混战。他用那能喷吐雷火的“仙兵”，将所有不服者碾成了肉泥，也用那同样神奇的曲辕犁和高产粮种，让无数快要饿死的百姓，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他是个恶魔，可他……似乎正在建造一个不再有恶魔横行的地狱。
貂蝉的手指，已经触碰到了暗格的开关，那冰冷的木质触感，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她又想起了那份送往荆州的礼单。
雪花白糖，精制海盐，曲辕犁，字典，教材……
这些东西，与刀剑无关，与杀戮无关，却像一根根看不见的丝线，正试图将一个分崩离析的天下，重新缝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