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在两侧崖顶,用那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器’,居高临下,进行屠杀。它撕碎了盾牌,撕碎了盔甲,更撕碎了士兵的胆气——这是‘破胆’。”
“最后,当谷中的人马变成一群待宰的羔羊,再由吕布率领最精锐的骑兵,从谷口堵住唯一的生路,进行最后的收割——这是‘绝杀’。”
“诱敌、破胆、绝杀。环环相扣,精准无情。”曹操的嘴角,竟泛起一丝夹杂着苦涩与赞叹的笑意,“多完美的计策,多可怕的执行力。袁本一头撞了进去,死得不冤。”
夏侯惇等人听得脊背发凉。被曹操这么一剖析,那看似荒诞不经的惨败,竟变得逻辑清晰,脉络分明,也因此更令人恐惧。那不是天灾,而是比天灾更可怕的人祸。
就在这时,一个狼狈的身影被溃兵推搡着,摔倒在曹军的阵前。他身上的黄金头盔滚出老远,上面镶嵌的宝玉在地上磕碎了一块,最后被一只慌不择路的脚,狠狠地踩进了泥里,瞬间变形。
一名曹军的屯长眼尖,低声对身边的同袍说:“嘿,那不是盟主大人的帽子吗?”
曹操的目光扫过那顶不成样子的头盔,又看了看那个在地上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又被无数双脚踩过的身影,正是袁绍。
他没有下令去扶,只是淡淡地移开了视线,仿佛那不是关东联军的盟主,只是路边一块碍事的石头。
“传令下去,”他的声音恢复了冰冷的决断,“全军后队变前队,以防御阵型,向酸枣方向,徐徐撤退。”
“喏!”众将齐声应道。
黑色的军队,这片混乱战场上唯一的孤岛,开始缓缓移动。他们不快,但每一步都坚定而沉稳。他们像一头在洪水中保持着冷静的巨兽,从容地、有序地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曹操骑上了自己的绝影马,走在队伍的中央。他没有再回头去看袁绍的狼狈,也没有去看那座尸横遍野的山谷。
他的心里,早已没有了对这场战败的懊恼。
败了,但他的根基未损。
败了,但他看清了敌人的真正面目。
袁绍、韩馥、孔伷……这些所谓的英雄豪杰,他们的时代,在今天那炒豆般的爆响声中,已经结束了。他们还抱着旧有的门第、兵力、名望不放,却不知道,决定这个天下归属的,已经变成了别的东西。
一种他从未见过,却无比渴望的东西。
“董卓……”曹操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感受不再是单纯的憎恶,而是一种复杂的、混杂着忌惮、警惕,甚至是一丝……羡慕的情绪。
你到底是谁?你手里的,又到底是什么?
他勒住马,最后回望了一眼长安的方向,天空灰蒙蒙的,一如他的心情。
但他的眼神,却在那片灰暗中,燃烧起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明亮的火焰。
旧的棋盘已经被掀翻,新的规则正在被书写。
而我曹孟德,一向学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