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霄神雷撕裂天穹时,沈退就知道自己错了。
不是错在强冲金丹境,也不是错在选了后山禁地这处灵气暴烈之地渡劫。而是错在,他竟以为那个亲手教导自己二十年、总是抚着他头顶说“此子类我”的师尊,真会在他准备不足时赐下护身法宝,是为师徒情深。
第九道雷劫凝聚的毁灭紫光中,那枚师尊亲手系在他颈间的“护身玉符”骤然爆开,不是形成守护光幕,而是化作万千阴蚀针,逆刺入他周身大穴!
灵气瞬间暴乱,护体罡气冰消瓦解。煌煌天雷精准轰击在他毫无防备的肉身上。
剧痛之后,是彻底的虚无。
他能清晰地“听”到体内那株引以为傲、号称千年难遇的虚空灵根,如琉璃般寸寸碎裂的声响。曾经汹涌奔腾、让他以区区二十年便触及金丹门槛的浩瀚灵力,正决堤般泄去,消失在那片不断扩大的死寂里。
意识模糊间,他被粗暴地拖行,颠簸,然后坠落。
刺骨的阴冷和浓重的腐朽气息将他激醒。
睁开眼,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绝对黑暗。只有零星几点惨绿的磷火,在远处矿道深处飘摇,映出嶙峋扭曲的岩壁轮廓。
葬神矿坑。
宗门处理废弃渣滓和罪大恶极之徒的坟场。
他动了动手指,全身骨骼像散架般剧痛,更痛的是丹田处那片空荡死寂的虚无。灵根已毁,道基尽丧,他现在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比凡人更不堪。
雨水混合着血污泥泞的气息,还有他自己身上传来的、皮肉焦糊的臭味,萦绕不散。
高台上那些冷漠或幸灾乐祸的脸孔犹在眼前。
“可惜了,虚空灵根,本有望成就真君之位……”“自作孽!定是修炼了邪法才引来如此酷烈雷劫!”“师尊仁厚,还留他一命,换做我派律法,合该形神俱灭!”“林师兄,莫要为这弃徒伤心了,真人有令,着他残躯遗骨,亦有可用之处……”
最后是师尊,玄珩真人,那永远平静无波、深不见底的声音,一锤定音:“灵根已碎,仙路断绝。拖下去,扔进葬神矿坑,任其自生自灭。其遗留之骨,雷火淬炼,乃炼器良材,着器殿收取,勿使浪费。”
林师兄……那个总是温润如玉、待他极亲厚的师兄,当时似乎哽咽着应了声“是”。
呵。
沈退闭上眼,肺叶如同破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和刺痛。绝望像矿坑底的寒冷,一丝丝浸透神魂。死亡,已是唯一的归宿。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时,一个声音,并非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在他识海最深处响起。
那声音古老、沙哑,带着岩石摩擦般的质感,慵懒却又蕴含着某种令灵魂战栗的至高威严。
“灵根尽碎,道途断绝……啧啧,九天劫雷混入阴蚀诡力,里应外合,分明是蓄谋已久,要绝你一切生机呐。”
沈退残存的精神猛地一僵。
“可怜的小家伙,被至亲至信之人卖得干干净净,连最后一点残骨都要被榨净油水,炼成法宝,供仇敌驱使享用了……”
声音慢悠悠地说着,每一个字都像毒针,扎在他最痛之处。
“就这么死了,甘心么?”
“谁?!”沈退在心中嘶吼,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神识微弱波动。
“我是谁?”那声音低低地笑了,四周岩壁上的古老符文似乎随之明灭,矿坑深处传来锁链拖曳般的回响。“一段被抹去的古史,一个被遗忘在此地的……囚徒。你可以称我……牧者。”
“选择吧。”一点幽暗的光芒,无声无息地在沈退眼前凝聚,那是一缕凝实如活物的黑雾,扭曲蠕动着,散发出既不属灵也不属魔的诡异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