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弈星惊喜地抬头。
“听闻苗疆儿女性善歌舞,亦通音律。你既想学《凤求凰》,便从基础始。这玉笛音色清越,正合你用。”明世隐解释道,“上巳佳节,赠卿清音,愿卿心喜。”
这并非定情常用的芍药,却比芍药更合弈星的心意,也更显赠者的用心。
弈星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光滑的笛身,眼中满是感动与欢喜。“谢谢师父!我……我很喜欢!”
他小心翼翼地将玉笛收起,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般,从自己随身的荷包里,取出一只小小的、以五彩丝线编织而成的精致绦饰。
那丝线颜色鲜艳,编织手法繁复奇特,带着明显的苗疆风格,中间还缀着一颗小巧的、打磨光滑的黑曜石。
“这是……我们苗疆的‘同心缕’。”弈星有些不好意思,声音渐低,“是用五种颜色的灵线编织,寓意……祈福安康,永结同心。我、我编了好些日子……”他鼓起勇气,将绦饰递过去,“送给你。”
他知道这礼物比不上玉笛珍贵,却是他倾注了心血与情意的回赠。
明世隐微微一怔,看着少年递过来的、带着异域风情却满载真心的礼物,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
他伸出手,并未立刻去接,而是就着弈星的手,仔细端详那枚精巧的绦饰,指尖若有若无地擦过弈星的手心。
“同心缕……”他低声重复,抬眸看进弈星因紧张而微微闪烁的眼中,唇边绽开一个极其温柔的笑容,“甚好。这是我今日,收到最好的礼物。”
他这才接过绦饰,仔细地、郑重地系在了自己腰间玉佩的丝绦上。
深紫的衣袍,莹白的玉佩,配上这色彩斑斓的苗疆同心缕,竟意外地和谐,仿佛将两种不同的文化、两颗遥远的心,紧密地联结在了一起。
见他如此珍重,弈星心中如同饮了蜜糖,那点羞涩瞬间被巨大的喜悦取代,脸上的红晕更深,也不知是酒意,还是情动。
日头渐高,春意愈浓。两人便在河畔柳荫下对坐,一个耐心教导笛艺基础,一个认真聆听学习。
偶尔有断断续续、不甚成调的笛音响起,夹杂着明世隐低沉的讲解和弈星偶尔的提问,融在春风流水与远处隐约的欢笑声中,自成一方静谧天地。
教得累了,弈星便倚在明世隐身边,看着河面上飘过的花瓣,听着他讲述上巳节的典故与诗词。
明世隐学识渊博,信手拈来,从先秦的古老祭祀,讲到汉唐的繁华盛景,弈星听得入迷,只觉时光流逝得飞快。
“师父,你看那边。”弈星忽然指向不远处的桃林。只见一对有情人正将写着心愿的笺纸系在桃枝上,那女子面色娇羞,男子满眼宠溺。
“那是‘悬彩笺’,将心愿书于彩纸,系于灵木之上,祈求上苍庇佑,心想事成。”明世隐解释道。
弈星眼中流露出向往之色。明世隐了然,牵起他的手:“我们也去。”
两人走入桃林,落英拂了满身。明世隐早有准备,取出两张精致的洒金粉笺和一支小巧的毛笔。他将笔蘸了墨,递给弈星。
弈星接过笔,想了想,背过身去,认真地在笺纸上写下几行字,然后仔细折好,选了一株花开得最盛的桃树,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系在高处的枝桠上。
他动作间带着几分孩童般的虔诚,看得明世隐眸光柔和。
“星儿许了什么愿?”明世隐问。
弈星转过身,脸上带着神秘而满足的笑:“不说,说了就不灵了。”
那是他最深切的祈愿,愿与身边之人,岁岁年年,如今日般相伴。
明世隐也不追问,只是含笑看着他,自己也提笔,在他那枚笺纸上落墨,笔走龙蛇,写得极快,随后亦将其系在弈星那枚彩笺的旁边。
两枚金色的笺纸在粉白的桃花间相依相偎,随风轻轻摇曳。
“师父许的什么愿?”弈星好奇。
明世隐抬手,为他拂去发间的一片花瓣,紫眸中映着春光与他的身影,声音低沉而笃定:“我的愿望,无需神明成全,我自会亲手实现。”
他所求,无非是身边人的平安喜乐,而这一切,他自有能力护他周全,予他欢愉。
弈星望着他,虽不知他具体写了什么,却从那眼神和话语中读懂了那份沉甸甸的承诺与自信,心中一片滚烫。
夕阳西下,将天边云彩染成瑰丽的橘红色,游人也渐渐散去。
马车载着满身春色与情意的两人,驶向归途。
弈星靠在明世隐肩头,把玩着腰间的玉笛,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致,只觉得这一日,如同一个甜美得不真实的梦境。
“累了?”明世隐低声问,调整了下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些。
“嗯。”弈星懒懒地应了一声,闭上眼,唇角却带着掩不住的笑意,“很开心。师父,以后每年的上巳节,我们都一起过,好不好?”
“好。”明世隐应允,手臂环住他的肩膀,将他更紧地拥入怀中,“不止上巳,往后岁岁年年的每一个节日,你我,都共度。”
马车辘辘,碾过洒满落日余晖的官道,载着一车春光与承诺,驶向那灯火初上、名为“家”的方向。
对于明世隐与弈星而言,这上巳佳节,无关古老盛大的仪式,只在临水照影间的心意相通,只在赠笛系缕时的情意流转,只在桃花笺上那未宣于口的、关于永恒的秘密。
春深似海,情意正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