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庞统。
他看起来有些狼狈。白色的衣物被刮破了几处，脸上沾了些泥污，呼吸略显急促。
但他那双眼睛，已经恢复了深寂的黑色，此刻正快速扫视环境，最终锁定在元歌藏身的方向。
四目相对。元歌没有立刻现身，他只是透过叶片的缝隙观察着。
庞统的眼神在找到他的一刹那，似乎掠过一丝极细微的松动，快到无法捕捉，随即又变回那片沉寂的潭水。
他迈步向元歌走来，步伐依旧稳定，但元歌注意到他左腿的动作有极其细微的不协调。
“你受伤了？”元歌从树后走出，目光落在他的左腿上。
庞统停下脚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腿：“规避空间撕裂时，左腿肌腱模拟组织出现轻微拉伤。不影响基本功能。”
模拟组织。元歌捕捉到这个用词。他走近几步，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里是什么地方？”
“未知生态层级。”庞统回答，他的视线越过元歌，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不断微调着头部角度，像是在进行多频段扫描，“能量签名与初始层级差异显着，生物活性指数极高。未检测到明显的人工构造体信号。”
“我们怎么离开？”
“需要定位稳定点。随机通道无法原路返回。”庞统的目光回到元歌身上，“你的生命体征平稳。资源储备是否充足？”
元歌晃了晃手中的苔藓水囊：“暂时够用。你的能量呢？需要……吸收这里的‘雾气’吗？”
他注意到这里的空气虽然湿润，但并没有纯白空间那种可被庞统吸收的乳白色能量雾。
“环境能量形式不同，转化效率低下。我需进入低功耗模式间歇性补充。”庞统解释道，“优先确保你的生存需求。”
又是这种围绕他展开的行动逻辑。
元歌看着他脸上那点泥污，以及那细微却真实存在的腿伤，之前那个“你是我”的冰冷结论，似乎变得不再那么绝对。
一个纯粹的意识碎片或者倒影，也会受伤，也需要补充能量吗？
“你的心跳，”元歌忽然问道，“还和我同步吗？”
庞统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检测：“基础生理节律同步率98.7%，存在可允许的微小波动。”
近乎完全同步。
元歌不再说话。
他拧开苔藓水囊，喝了一小口水，又吃了一颗浆果。然后将水囊递给庞统：“你需要水分吗？或者这些植物组织？”他指了指周围。
庞统看了一眼水囊，摇摇头：“我的内部循环系统与你的不同。无需常规补给。”他顿了顿，补充道，“但感谢你的提议。”
感谢。这个词从庞统口中说出，平淡无奇，却让元歌感到一丝异样。
他收回了水囊。
“现在做什么？”元歌问。在这个完全陌生、危机四伏的环境里，他不得不暂时依赖这个神秘的“向导”。
“寻找稳定点，同时规避危险。”庞统开始移动，左腿的细微不协调几乎已经消失，“跟我来。注意脚下和上方，生命信号显示存在多种具有攻击性的生物。”
元歌跟上他。庞统似乎能感知到周围生命的分布，他选择的路径巧妙地避开了一些能量信号特别集中或混乱的区域。
他们在巨大的根系间攀爬，在垂落的藤蔓间穿行，蹚过及膝的、散发着硫磺气味的热水潭。
雨林深处越发幽暗，发光植物提供的照明光怪陆离。
元歌感到体力在快速消耗，湿热的环境让他汗流浃背，呼吸也变得沉重。
相比之下，庞统除了必要的扫描和警戒动作，几乎没有多余的能耗，如同一个精准的机器。
突然，庞统猛地停下脚步，抬手示意元歌止步。
“前方高能反应。”他压低声音，目光锐利地盯着一片被浓密紫藤覆盖的岩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