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方才还充满了恐惧与脆弱的眸子,此刻,一片清明,哪里还有半分睡意。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冰冷的笑意。
鱼儿,已经开始怀疑鱼饵了。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但同时,也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因为怀疑,往往是好奇的开始。
而好奇,则是沦陷的第一步。
……
第二日,清晨。
无忧像往常一样,抱着他的古琴,来到了后花园。
他没有再去假山,而是选在了凉亭里。
那里,是张婉柔每日清晨,练剑的地方。
他到的时候,张婉柔已经在了。
她手持长剑,正在演练一套剑法。
她的剑,很快,很准,很狠。
每一剑,都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凌厉杀气,没有丝毫花哨的招式,招招致命。
无忧只是看了一眼,便觉得皮肤一阵刺痛。
他安静地走到凉亭的另一角,将古琴放下,开始调弦。
他没有去看张婉柔,仿佛只是来这里,寻一个安静的地方,练琴。
张婉柔也没有理会他,依旧专注地练着自己的剑。
一时间,整个花园,只有清越的剑鸣声,和偶尔响起的,零落的琴音。
气氛,显得有些微妙。
一套剑法练完,张婉柔收剑而立,额上沁出了一层薄汗。
她拿起石桌上的汗巾,擦了擦汗,目光,状似无意地,落在了无忧的身上。
“你,似乎很喜欢弹琴。”她冷不丁地开口。
无忧调弦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看到是她,脸上露出一丝怯懦,连忙起身行礼。
“回……回大小姐,奴家……只会弹琴。”
“是吗?”张婉柔缓步走到他对面坐下,将长剑放在石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我听说,顶尖的乐师,可以琴音杀人,亦可以琴音,扰人清梦。”
她的声音,很平静,但那双锐利的眼睛,却死死地锁定了无忧,仿佛要将他看穿。
无忧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大小姐明鉴!奴家……奴家不敢!奴家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伶人,怎么……怎么敢对大小姐不敬!”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仿佛下一秒,就会被眼前这个女人,一剑封喉。
张婉柔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她在观察。
观察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每一个颤抖的瞬间。
然而,她什么也看不出来。
眼前这个男人,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被吓破了胆的,懦弱与卑微。
“起来吧。”许久,张婉柔才缓缓开口,“我只是,随口一问。”
“谢……谢大小姐。”无忧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低着头,不敢看她。
“你昨晚……似乎睡得,并不安稳。”张婉柔换了个话题,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无忧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震惊与不可置信。
“大小姐……您……您怎么知道?”
“我听到了。”张婉柔面不改色地撒着谎。
无忧的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
他像是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出口,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痛苦。
“奴家……又梦到他了。”
“他?”
“是奴家的……兄长。”无忧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他……他是为了保护我,才死的。”
“他死在了我面前……那些人……那些人……”
他说不下去了,双手捂着脸,蹲下身,发出了压抑的,如同幼兽般的呜咽声。
张婉柔的心,猛地一震。
兄长……为了保护他……死在了他面前……
这番话,如同惊雷,狠狠地劈中了她心中,最柔软,也最痛苦的地方。
她看着蹲在地上,哭得浑身颤抖的无忧,那颗冰冷坚硬的心,第一次,泛起了一丝……名为“同病相怜”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