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黄小厨，鼓足了勇气，把之前对韩三坪说过的话又复述了一遍，只是这一次，他说得更具体，更剖析内心。
“……在《神话》剧组，我看着房龙大哥，看着梁嘉辉老师，我才真切地感受到什么是差距。那种差距不是靠耍帅、不是靠几个漂亮的镜头就能弥补的。他们站在那儿，就是角色本身。而我，脱了那身戏服，就什么都不是。我心里发慌。”
他的话让餐桌上的气氛安静了下来。
孙丽温柔地看着他，充满了鼓励。何炯则是若有所思。
黄小厨啃着一个鸡爪，头也没抬，忽然问：“那你觉得，什么是表演？”
这个问题很空，但也很致命。
宴清斟酌了一下，回答道：“我以前觉得，表演是模仿，是扮演。但今天上了您的课，我感觉，表演可能是……一种寻找。从自己身上，找到和角色相通的东西，然后把它放大，让它长出来，成为那个角色。”
这是他上完第一堂课后，最直观的感受。
黄小厨终于抬起头，正视着他，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有点意思。还不算太笨。”
得到了一句不算夸奖的夸奖，宴清心中一喜，连忙趁热打铁：“黄老师，我基础太差了，很多东西都跟不上。所以……我想厚着脸皮请您，能不能在课余时间，帮我开个小灶？帮我补补课？您放心，我不会白白耽误您的时间，学费我照付，按市场最高价！”
他话说得恳切，甚至带着一丝急迫。
屋子里又是一阵沉默。
孙丽想开口说什么，被黄小厨一个动作止住了。
黄小厨把啃完的鸡骨头扔在盘子里，用餐巾纸擦了擦手，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开口：“宴清，你知道我带学生，最讨厌的是什么吗？”
“……请黄老师指点。”
“我最讨厌三种人。”黄小厨伸出一根手指，“第一，把学校当镀金厂的。来了就是为了混个名声，上课点个卯，心思全在外面接活儿。第二，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红了，有了点经验，听不进老师的话，总想跟你辩论。第三，”他顿了顿，直直地看着宴清，“把吃苦当口号的。嘴上说得天花乱坠，真让他去体验生活，去跑龙套，他又拉不下那个脸。”
话很重，每一个字都砸在宴清心上。
“我在学校不是明星，我就是个老师。我的职责是教书育人，不是给明星当私人顾问。我没那么多时间，去应付一个可能随时会因为一个通告、一部戏就拍拍屁股走人的‘大忙人’。”
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宴清的心也沉了下去。他设想过黄小厨会拒绝，但没想到会如此直接和尖锐。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对着黄小厨，再次深深鞠了一躬。
“黄老师，您说的这三种人，我以前可能沾边，但从我决定来北电的这一刻起，我就发誓，我不是了。我不知道怎么向您证明，但我可以跟您保证。从今天起，到我结束旁听，只要是您的课，我绝不缺勤，绝不早退。您布置的任何作业，我都会加倍完成。您让我去体验什么，我就去体验什么。如果我做不到，您随时可以把我赶出教室。”
他的腰弯得很低，姿态放得比任何时候都低。
何炯见状，赶紧出来打圆场：“哎呀，老黄，你看你，把孩子吓得。阿清的人品我还是了解的，他能说出这话，就肯定能做到。在超女的时候，几十个女孩子，那么多事，他一个大男孩，点评愣是处理得妥妥帖帖，没叫过一声苦，也没耍过一次大牌。他这股劲儿，是真想学东西的。”
孙丽也在一旁柔声劝道：“是啊，老黄，我看这孩子眼神挺真诚的。给他一个机会嘛，就当是教学实践，挑战一下高难度课题，不好吗？”
黄小厨看着宴清，许久没有说话。
宴清就那么一直躬着身，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已经开始冒汗。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听到黄小厨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
“行了，腰不酸啊？坐下吃饭。”
宴清猛地抬起头。
黄小厨已经重新拿起了筷子，夹了口菜，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每周二、周四晚上，没课的话就过来。丑话说在前面，我不会因为你，就改变我的教学方法。我怎么教别的学生，就怎么教你，甚至会更严。要是受不了，趁早滚蛋。”
巨大的喜悦瞬间淹没了宴清。
“谢谢老师！”他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变调。
“谢谢黄老师！”
“谢谢师母！”
一顿饭，吃得是一波三折，但最终的结果，却是他想要的。
至此，亚洲巨星宴清，不仅成了北电的旁听生，还拥有了一位全国最顶级的表演老师，为他开启一对一的魔鬼补习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