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针叟枯瘦的手指在焦黑的岩面上划出歪歪扭扭的音符,每道划痕都泛着淡青色的微光——那是音律武者特有的气劲残留。
小铜匠蹲在他身侧,泥污的指甲无意识抠着陶瓶边缘,突然伸手按住老人手背:飞针叔,这段该更慢些。
飞针叟的手顿住。
他失了声,只能用浑浊的眼珠询问。
小铜匠喉结动了动,想起三天前柳婆子咽气前攥着他手腕的温度:师父说过,《归乡调》的要像山涧淌过老树根,急不得。他指尖轻轻在岩面抹过,将原本急促的折线改成舒缓的波浪纹,您看,这样是不是像老辈人拍后背哄娃娃?
飞针叟的眼眶突然红了。
他盯着那道被修改的划痕,喉间发出破碎的呜咽——这是他自失声后第一次发出声音。
小铜匠慌了,刚要掏帕子,却见老人颤巍巍抬起手,顺着新改的纹路重新划了一遍。
这次的音符不再是机械的震颤,倒像春风揉碎了冰面,带着说不出的温软。
你看,武道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林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倚着半截晶簇,目光落在两个交头改谱的身影上,喉结动了动。
苏晚星不知何时站到他身侧,终端蓝光映得她眉峰柔和:你想起什么了?
小时候在祠堂,我爷爷教我八极拳的。林澈摸了摸腰间的彼岸花,花瓣上的星砂硌得掌心发痒,拳是死的,人是活的,可那时候满大街都是教标准架的武馆,谁听得进?他望着小铜匠正拉着飞针叟的手,用泥点子在岩面演示地脉震动的节奏,忽然笑出声,现在倒好,连音律和地脉都来凑拳架的热闹。
苏晚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正看见小铜匠兴奋地比画:地脉在这儿有个缓震带,就像...就像您弹琴时按弦的手!飞针叟突然拍了下大腿,用手势急促地比画——这是他独创的音谱手语。
小铜匠眼睛一亮,立刻趴在地上,用陶瓶里的星砂撒出蜿蜒的纹路。
两人的影子在晨光里叠成一团,像两株根系交缠的老树。
林澈转身走向源核残骸。
彼岸花枝在他掌心渗出淡红汁液,那是源核能量浸润的痕迹。
他蹲下身,用花枝尖端在岩面划出第一笔——不是八极拳刚硬的直线,而是带着音律起伏的曲线。
苏晚星注意到他的指节在微微发抖,不是因为疲惫,而是某种近乎虔诚的震颤:八极的寸劲要像炮仗炸在棉花里,可音律的节奏能给这股劲裹层糖衣...他嘴里念叨着,手腕突然翻转,花枝划出个螺旋纹,地脉的震动当底托,这样发力时能多借三分地力...
第一式震山桩打出时,没有想象中的气浪轰鸣。
林澈的双脚像生了根,膝盖微屈,脊背却绷得像拉满的弓。
他的肌肉收缩声清晰可闻,每一束肌理都精准踩在飞针叟新改的《归乡调》节拍上。
当他沉肩坠肘使出靠山背时,整座源核台竟跟着轻颤——那是地脉被拳劲唤醒的共鸣。
叮——
系统提示音在所有人耳畔炸响。
林澈额角渗着汗,却笑得像个偷到糖的孩子。
半空中浮起淡金色的光幕:【检测到跨体系融合武学,命名《万象节律拳·壹式》,自动录入共享数据库。
所有学习过八极拳基础、音律感知术或地脉感应诀的玩家,可免费领取推演残卷。】
围观的人群先是死寂,接着爆发出轰鸣般的欢呼。
那个曾被控制的青衫少年举着捡来的玉碴冲过来:林大哥!
我能学这个吗?小丫头拽着星砂姬的裙角,奶声奶气地喊:我也要学!飞针叟用手语比了个字,浑浊的眼珠亮得惊人;小铜匠干脆把陶瓶里的星砂全撒在地上,画出歪歪扭扭的拳架轮廓。
夜幕降临时,龙脊高崖被重建的灯火染成暖黄色。
林澈坐在崖边,望着小铜匠带着一群孩子在空地上练基础步法——他特意把《万象节律拳》的起手式简化成游戏里最基础的四平大马,却悄悄融入了地脉震动的小技巧。
飞针叟坐在石墩上,用手势给孩子们打节拍,每一下都踩得极准。
下一步,你是想当英雄,还是当领袖?苏晚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抱着终端,发梢沾着星砂,在夜色里像撒了把碎钻。
林澈摸出烟盒,火光亮起时映得他眼尾发红:我爸以前总说,国术最惨的时候,是没人愿意学。他深吸一口,烟雾在两人之间散开,现在这些孩子愿意把拳架练歪了再改,愿意为个破陶瓶里的星砂争得面红耳赤...他转头看向崖下的灯火,我就想当他们的老师——教他们怎么自己把拳架练对,而不是等着别人塞套给他们。
腕表突然震动。
林澈低头,屏幕上跳出【跨源推演】的蓝光:《虎形拳》+《鹰爪功》推演进度98%,预计十分钟后生成【扑翼撕风手】。
他嘴角扬起,把烟蒂按在崖石上:这才刚开始呢。
深渊底部的黑暗里,另一朵彼岸花的根须正缓缓舒展。
最外层的血色花瓣突然绽开一道细缝,露出里面琥珀色的瞳孔——那是双和林澈腰间那朵截然不同的眼睛,带着某种古老而冰冷的审视。
灰藤巷的深夜,火种营临时医棚的棉帘被风掀起一角。
里面传来压抑的抽噎,一个裹着蓝布衫的孩童突然从草席上弹起,浑身剧烈抽搐。
他的后颈浮现出暗红色纹路,像极了被林澈击碎的《赤脊锻骨诀》残章。
守夜的老医头颤抖着摸向药箱,却没注意到孩童攥紧的手心里,躺着半块焦黑的玉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