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裹着山风劈头盖脸砸下来时,林澈的指尖正抠进崖壁第三道石缝。
雨水顺着发梢灌进后颈,寒得他打了个寒颤,却让“听劲”的感知愈发清晰——岩层下传来细微的震颤,像老树根在泥里抽芽,那是苏晚星说的裂隙方向。
“左三尺,有裂隙通桥腹检修道。”耳机里的电子音被雷声撕成碎片,林澈却精准捕捉到关键信息。
他悬在半空的右腿猛地一蹬,整个人像片被风卷走的枯叶,贴着湿滑的岩壁斜斜荡过去。
指甲缝里渗出血丝,混着雨水在石面拖出暗红的痕迹——这是他用跑酷练出的“壁虎游墙”,此刻与国术“听劲”相融,竟比在废弃大楼翻檐走壁时更稳。
裂隙比他想象中窄。
林澈蜷起脊背挤进去的瞬间,腐锈的金属味直冲鼻腔,像有人把生锈的铁钉泡在臭水沟里。
他摸出腰间的彼岸花枝,新叶在掌心划出浅痕,血腥味混着药香涌上来,倒让头脑更清醒了些。
通道顶的铜铃突然“叮”地一响,惊得他后颈汗毛倒竖——自动警铃!
“《影蚀真经》里的静音步法。”林澈咬着牙回忆。
三天前他拓印玄渊卫大统领的功法时,正好记过这段“踏雪不留痕”的要诀。
他屈起膝盖,将八极拳的刚猛短打化为贴壁滑行的柔劲,每寸移动都像蛇在石缝里钻——铜铃晃了晃,终究没再响。
桥腹核心层的缝隙透出昏黄火光时,林澈的后背已经被岩壁磨得火辣辣的。
他贴着石缝眯眼望去,冷汗刷地浸透衣襟——断岳赤裸的上身布满暗红刺青,全是死者姓名,玄铁义肢正一下下砸在桥基铜桩上。
每声闷响都像砸在他心口,因为那铜桩下,七八个被捆成粽子的俘虏正随着震动抽搐,喉间发出濒死的呜咽。
“哥!左后方!”苏晚星的警告比雷声还急。
林澈本能后仰,一道绳索擦着鼻尖扫过,在石缝里勒出焦痕。
他抬头,正撞进一双发红的眼睛——血线儿缩在阴影里,十二岁的小身板绷得像根弦,手里的绳索缠着三根承重钢索,“你再往前一步,我就割断它们。”
林澈的呼吸顿住了。
他想起飞蛾儿说过,血线儿总在桥头用绳技逗小孩,绳梢能卷住飘落的花瓣。
此刻那双手却攥着索命的绳,指节白得像要裂开。
“你娘死的时候,是不是也在这桥上?”他轻声开口,声音混着雨声,像片落在水面的叶子。
血线儿的睫毛剧烈颤动。
绳索在她掌心勒出红印,“你怎么知道……”
“铁娘子救过三个掉下桥的孩子。”林澈往前挪了半步,每寸动作都慢得像在哄受了惊的小兽,“其中一个穿藕荷色小褂,左腕有颗朱砂痣——你当时哭着说,要学绳技,以后要救更多人。”
女孩的手指突然抖了。
绳索松了半寸,露出过。
雨声里,他听见她喉咙里发出细不可闻的抽噎,像小兽在舔伤口。
桥面炸响的惨叫让林澈瞳孔骤缩。
阿锤的盾裂成两半,左臂插着三支羽箭,血顺着肌肉沟壑往下淌,却还举着断成两截的鼓槌往前冲。
玄渊卫的刀刃砍在他背上,在皮甲上溅出火星,他却笑得像个疯子:“哥!快动手!”
林澈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阿锤小时候为他挡砖,想起他们在雨里分半块烤红薯,想起今早阿锤把“止痉针”咬得咯咯响说“死也要死得像样”。
此刻这汉子的血正顺着桥面往下淌,在雨里拖出条红绸子。
“对不住了。”林澈低喝一声,右拳骤然按在苏晚星标注的薄弱点上。
缠丝劲顺着指节窜进桥体,像条毒蛇钻进木梁——那是他用拓印的《太极缠丝劲》结合八极崩拳创出的“缠丝震拳”。
整座桥剧烈震颤。
钢索崩裂的声音像炸雷,林澈被震得撞在石壁上,却看见断岳转身时的瞳孔骤缩。
那独臂男人的玄铁义肢还滴着血,吼声响得盖过雨声:“林澈!你敢毁桥?!”
“我不毁桥。”林澈擦了擦嘴角的血,从裂隙里跃出,踩在断裂的吊索上。
暴雨顺着他的下巴往下淌,模糊了视线,却让他看清断岳背后那些刺青——全是铁娘子军战死的兄弟,“我拆的是你的局。”
腕表突然泛起金光。
林澈低头,看见浮现在雨幕里的系统提示:【检测到高强度武道执念,“意志拓印·中级”倒计时启动——48时辰】。
他还没反应过来,桥底深渊里突然传来水花飞溅声。
一道模糊的人影浮出水面。
雨太大,林澈看不清那张脸,只看见对方手里攥着根染血的长鞭,鞭梢上的红缨被雨水泡得发暗——像极了铁娘子当年系在腰间的那根。
“哥!桥要塌了!”阿锤的吼声穿透雨幕。
林澈抬头,看见最后几根钢索正在断裂处抽搐,像被砍断的蛇。
他踩的残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整个人随着桥体的震颤晃了晃,却在坠落前抓住了半根还在摇晃的铁索。
暴雨里,他听见断岳的怒吼混着血线儿的哭腔,听见阿锤的鼓槌最后一次砸在地面,听见深渊里那道人影的长鞭划破空气的尖啸。
而他掌心的彼岸花枝,不知何时又抽出了新叶,叶片边缘的暗红,像极了即将溅开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