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眉的短刀刮过石壁,火星溅在潮湿的苔藓上,映出石阶上密密麻麻的抓痕。
越往下走,那股甜腥味越重,直到他们撞开一扇被藤壶封死的石门——
腐坏的草药味混着焦糊的皮肉味扑面而来。
角落蜷着个瘦得只剩皮包骨的男人,他的脚踝锁着拇指粗的铁链,铁链另一头焊在嵌满电极的石台上。
听见动静,他缓缓抬头,浑浊的眼珠突然有了焦距:老瘸爷...老瘸爷的儿子?
赤眉认出来了。
三年前在码头,老瘸爷蹲在鱼筐边给他塞烤红薯时,总念叨我家小栓子要是还在,该和你一般大。
此刻这男人的脖颈上挂着半枚铜锁,锁芯刻着字——正是老瘸爷当年总摸出来的那半枚。
图...在我这儿。小栓子的手从破布底下摸出来,掌心攥着张染血的羊皮纸。
展开时,赤眉倒抽一口冷气:泛黄的纸页上画着扭曲的人体经络,每个穴位旁标着神经接口生物电增幅,最下方的签名是严世箴——这是城主府大管家的亲笔。
第七区...主控台...小栓子的头重重磕在石台上,他们要把活人当导线...连进游戏核心...
塔顶传来震天的呐喊。
林澈单手扣住刑无赦后颈,玄铁镣铐在两人手腕间撞出冷光。
刑无赦的疯癫不知何时褪了,他盯着下方如潮的人群,突然笑出了眼泪:你以为杀了我就能停?
严老狗的实验体早送到第七区了,等登阁——
一声。
林澈把他推进铁舌枷的木框,锁死的瞬间,刑无赦的舌头被铁刺刺穿。
林澈扯下他腰间的钥匙串,转身走向塔檐边缘。
月光铺在他肩头,照得他眼里的火比底下的火把更烈。
各位!他的声音混着扩音法阵,炸响在整座城池上空,你们以为抓住个典狱长就是胜利?他举起小栓子给的蓝图,火光在严世箴三个字上跳着,真正的魔鬼坐在城主府的红木椅上,用咱们的血肉当砖,往他的登阁计划里填!
人群寂静了一瞬,接着爆发出山崩般的怒吼。
卖糖画的老张头举着糖画枪冲上前:林小友!
我跟你去拆了那老匹夫的门槛!穿蓝布衫的妇人把儿子的照片别在胸前:我儿子的命,得从他手里讨回来!
赤眉挤到最前面,哥哥被他护在身后。
他举起小栓子塞给他的蓝图:第七区主控台的接口方案在这儿!
林澈望着台下攥紧拳头的人群,突然笑了。
他想起三天前在破庙,赤眉拍着胸脯说跟着你干,就算掉脑袋也值;想起雾姑摸黑给他递琵琶弦时说这曲子,该让天下人听见;想起苏晚星把拓印芯片塞进他手心时,指尖凉得像雪,却说我要看着他们的谎,被自己的血淹死。
从今天起,他抽出腰间短刀,刀尖挑起一面绣着二字的旗帜,我们就是践道会。旗帜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第一座倒的塔是镇狱铁塔,下一个...是城主府!
践道!
践道!呼声掀翻了塔顶的瓦。
林澈低头看向腕表,金色光纹正沿着腕骨游走,系统提示音轻得只有他能听见:登阁问神之路——最终接引,倒计时六日。
深夜的湖心亭只剩半截石柱。
林澈蹲在石墩上,点燃一支香。
烟雾飘向湖面,模糊了他倒映在水里的脸。
他摸着腕间的光纹,想起刑无赦疯癫前说的,想起小栓子说的活人当导线,想起苏晚星父亲的照片——所有碎片在他脑子里转成一团火。
你拿到了真正的钥匙。
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澈没回头,他闻得出那缕若有若无的檀木香——是苏晚星常用的墨水味。
他把蓝图递给她:第七区权限不只是通行证...它是打开所有谎言的刀。
苏晚星的指尖在严世箴签名上顿了顿。
月光照见她眼底的暗潮:我父亲的实验室日志里提过,需要活人意识作为媒介。
他们要把游戏核心和现实脑机接口连接,用玩家的精神力喂养...某个东西。
腕表的金光突然大盛。
林澈抬头,远处天际浮起座轮廓模糊的巨阁,像团浸在雾里的青铜。
他想起老瘸爷临终前在他掌心写的摩斯密码——。
倒计时六天。他轻声说。
苏晚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巨阁的飞檐在雾里若隐若现,像只蛰伏的巨兽。
她伸手碰了碰他的腕表,光纹立刻缠上她的指尖:看来,它等的不只是你。
晨雾漫进镇狱铁塔时,林澈站在顶轮密室的断墙前。
昨夜的火光把石壁烧得漆黑,却烧不掉那些用活人照片拼的星图。
他摸着其中一张——苏晚星父亲的脸被烟火熏得有些模糊,却依然能看清眼底的锋芒。
该给你们个交代了。他对着空气说。
风卷着雾从破窗灌进来,吹得桌上的《协同协议》残卷哗哗作响。
残卷最末页,不知何时多了行血字:登阁之日,神临之刻。
晨光刺破浓雾的刹那,林澈听见地底传来闷响——像是什么沉睡的东西,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