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成安用指尖捻起照片,像捏住一块烧红的炭,声音低而稳:
“能。但我要加一条——”
“说。”
“我只能保证把人带回来,生死不论”。
顾长河沉默两秒,忽然笑了,眼角挤出几道刀刻般的褶子。他起身,亲自把肩章别到苏成安肩头,金属扣合的“咔哒”声像子弹上膛。
“成交。”
金丝眼镜的预审员递来一支黑色签字笔。苏成安接过,在空白调令上刷刷写下自己的名字,最后一笔收势极重,墨汁溅开,像颗颗冰冷且带着杀伤力的子弹,让人不寒而栗。
他把笔帽扣回,抬头望向窗外,外面又下起了鹅毛大雪,这是他在西北最后的一个冬天。
“首长,”苏成安轻声道,“出发前,我能打个电话回家吗?我答应我媳妇儿要回家过年的。可惜我要食言了。”
顾长河挑眉,想不到铁骨铮铮的西北军王还有这么柔情的一面。
“去吧,报个平安,别让家里人担心。”顾长河难得露出温和神色。苏成安敬了个礼,拿起自己的调令转身离开了师部会议室。
方成安回到属于自己的办公室,小廖这时从外面匆匆走了过来,连门都忘记敲了。
“报告团长,这里有您三封信,是嫂子写来的。”小廖把手中的信放在方成安的办公桌上。
“出去吧。”方成安把桌上的信拿起来,看着信封上那熟悉娟秀的字体,方成安心里软成一片。
迫不及待的拆开最厚那一封信,有五六张信纸,方成安没想到,小媳妇儿这么想她,写信都写这么厚。
林芝兰:脑补是病,得治。
待把信纸打开之后,看到两张信纸上那两个红色手掌印,上面还写着谁谁谁的手掌。
他把自己的大手掌贴住两张信纸上小小的手掌,就好像,这样就能感受到孩子们手心的温度和娇嫩。
这是他的儿子,亲儿子,在没有他的陪伴下,一天天的长大。
这就是作为一个军人的悲哀和苦衷,顾得上大家,就顾不上小家,顾得上小家,就保卫不了大家,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有得必有失。他慢慢看着信里的内容,在看到苏家给孩子报名下乡的地方是红星村时,他是很不高兴的。
他媳妇儿本来带两孩子就很辛苦了,还又塞了三孩子过去,按照他对小媳妇儿的了解,小媳妇儿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说不定还事事都照顾着这几个孩子。
只能说,方成安还真是把林芝兰的性子给摸得透透的。
回信是来不及了,方成安拿起电话,拨通了老家县武装部的电话。
他们公社还没有电话,只能拜托武装部的同志去通知小媳妇儿明天来县城接电话了。
就让他自私一次,占用国家资源吧,这次通话之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在和小媳妇儿联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