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贺祺vs李小慧(1)(2 / 2)

所以她第二天醒来就去找了临时工。

还好附近胡同的人都知道她家怎么回事,也愿意帮助她。

她没多久就找到了一份临时工。

这天,她穿着一件旧得有些发白的碎花短袖,正弯着腰,从三轮板车上往下搬一个沉甸甸的装汽水的木箱子。

箱子显然超出了她的负荷,她纤细的手臂绷紧了,微微颤抖,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皮肤上,每走一步都显得有些踉跄。

她咬着下唇,将箱子艰难地挪到店门口,放下时,手肘内侧赫然是几道新鲜的红痕。

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胡同口那个熟悉的身影。

是贺祺。

他推着一辆二八自行车,静静地站在那里,不知道看了多久。

他穿着干净的白色跨栏背心,蓝布裤子,眉头几不可见地蹙着。

李小慧愣了一下,随即扯出一个笑容,用手背抹了把额上的汗,“贺祺?你怎么到这边来了?”

贺祺推着车走过来,目光在她手臂的红痕上一扫而过,又落在那些还没卸完的箱子上。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把自行车支好,锁都没锁,然后径直走到三轮车旁,弯腰,双臂一用力,轻松地扛起了两个叠在一起的箱子,稳当地搬进了店里。

“哎!不用你…”李小慧连忙跟进去。

贺祺放下箱子,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说,“路过,正好锻炼锻炼。”

李小慧:“……”

贺祺想做的事,她根本阻止不了。

她还以为他就碰见一次,帮就帮了。

可谁知道,从那天起,贺祺几乎每天都‘恰好’路过副食店。

他总是沉默地出现,默不作声地挽起袖子,抢着扛起最重的面粉袋,搬起最沉的酱油坛子,或是将一捆捆蔬菜码放整齐。

他干活利索,力气也大,有他在,她的活儿轻松了一大半。

这天,贺祺又扛起一袋五十斤的大米,脸不红气不喘地往仓库走。

李小慧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被汗水浸湿后紧贴在背上的汗衫,忍不住开口,“贺祺,你…你别天天来忙活了,这活儿脏累,你还要准备上大学呢。”

贺祺把米袋放下,拍了拍手上的灰,回头看她,语气平淡,“没事,这工作真能锻炼身体。”

“……”李小慧看着他平静的侧脸,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又暖又涨。

她走到他面前,仰起脸,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鼻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贺祺,你老这样…我会当真的,我会…赖上你的。”

贺祺正在整理筐里的土豆,闻言动作一顿,侧头看向她。

看着她明明很感动却偏要装作开玩笑的样子,他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露出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无奈笑意,低声说,“从小到大,你也没少赖。”

李小慧先是一怔,随即像是被说中了什么,脸上微微一热,紧接着便嘿嘿笑了起来。

她那笑容像拨开了云雾的阳光,带着点狡黠和释然,重新变得明亮起来。

她不再多说,转身也去搬那些轻省些的货品,脚步却轻快了许多。

贺祺看着她恢复活力的背影,目光柔和了一瞬,继续低头默默地搬着那些沉重的箱子。

......

李小慧本来以为自己最苦的日子也就是自己挣学费生活费。

谁知道她的苦日子才刚刚到来。

这天日头正毒,李小慧正埋头清点着柜台上的票据,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她也顾不上擦。

忽然,一阵急促又熟悉的骂嚷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午后的沉闷。

“李小慧!你个死丫头!还不快给我死出来!”

李小慧心里一沉,刚抬起头,就见奶奶一阵风似的冲进了副食店,干瘦的手像铁钳一样死死攥住了她的手腕,用力往外拖。

“奶?你干嘛?我还在上班…”

话没说完,李小慧被拽得一个趔趄,手里的票据散落一地。

“上什么破班!天都塌了你还惦记这仨瓜俩枣!”李奶奶头发散乱,眼睛赤红,声音又尖又厉,带着哭腔,“你弟弟…你弟弟在医院查出来了!什么心膜炎!要命的心膜炎!要好多钱做手术!快跟我去医院照顾你弟弟!”

李小慧手腕被攥得生疼,她试图稳住身形,“奶奶,您别急,等我下了班,交接完马上就去医院,行吗?就一会儿…”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扇在李小慧脸上,力道大得让她耳朵嗡嗡作响,脸颊瞬间红肿起来。

店里其他顾客和伙计都惊呆了,鸦雀无声。

李奶奶指着她的鼻子,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她脸上,声音因为愤怒和恐惧而扭曲:

“等你下班?李小慧!你的心让狗吃了吗?!那是你亲弟弟!他现在躺在医院里等死!是这份破工作重要,还是你弟弟的命重要?!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光想着自己那点事儿!”

李小慧偏着头,火辣辣的疼痛在脸颊上蔓延。

她没有去捂脸,只是慢慢转回头,看着奶奶因为极度焦虑而狰狞的面孔,那双原本明亮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一点点沉了下去,碎成了冰碴。

她没再争辩,也没去捡地上散落的票据,只是用力抽回自己被攥得发红的手腕,声音低哑得像磨砂纸,“走吧。”

她没再看奶奶,也没看周围任何一个人,挺直了背脊,率先走出了副食店闷热的门口,走向那个注定更加艰难和压抑的深渊。

李奶奶在她身后,依旧骂骂咧咧地跟了上来,仿佛要将所有对命运的恐惧和怨气,都倾泻在这个‘赔钱’的孙女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