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的喧嚣彻底沉入秦岭的夜色。在狼族领地深处,一处远离狼群栖息地的天然石洞内,四道身影围着一簇跳动的篝火而坐,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东道主银啸狼王踞坐在一块平坦的巨岩上,银色毛发在火光下流淌着冷冽的光泽。它身后,四头体型最为魁梧、气息已达八级的雷狼护卫如同凝固的阴影,幽绿的瞳孔一瞬不瞬地盯着对面,浓烈的敌意几乎化为实质,在空气中嘶嘶作响。
在它对面,云羊安静地卧着,姿态依旧从容,仿佛感受不到那几乎要将它刺穿的视线。它没有带任何护卫,独自前来,这份气度本身就已说明了什么。
沈墨白坐在两者侧面稍前的位置,是这次会面的发起者,也是此刻微妙平衡的支点。他神色平静,目光在银啸与云羊之间流转。
张子枫则坐在沈墨白稍后一些的地方,姿态随意,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对世仇首领的首次非战斗性会面,眼神中闪烁着洞察的光芒,如同一个超然的记录者。
洞内一片死寂,只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洞外隐约传来的风声。
最终,是银啸率先打破了沉默,它的声音低沉,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直接冲云羊而去:“老山羊,收起你那套虚伪的平静。看在沈墨白的面上,本王允你踏入此地,不代表本王忘了草原上的血仇。有话快说,说完滚蛋!”
它身后的雷狼护卫们配合地发出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喉音。
云羊并未被这直白的敌意激怒,它抬起温润的眼眸,看向银啸,声音平和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位的耳中:“银啸王,血仇是血仇,生存是生存。今夜我来,并非为了争论谁该吃草,谁该吃肉。而是想与你谈一谈,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你我的族群,都将面临的……共同劫难。”
它顿了顿,继续道:“天地能量在变,变得越来越‘挑剔’。你身为雷系王者,感受应当比我更为清晰。早年那混沌的能量滋养万物的时代正在过去,未来,属于极致纯粹者。而那些无法纯粹,或道路走偏的……恐将被淘汰。”
银啸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它确实感受到了自身力量增长似乎遇到了无形的壁垒,不如早期那般顺畅。但它冷哼一声:“那又如何?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我狼族自会杀出一条血路!”
“若这‘天’,并非你我认知之‘天’呢?”云羊缓缓道,“中原人族传来的‘异界’之说,并非空穴来风。当真正的倾世之灾降临,你所谓的‘杀出一条血路’,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或许只是螳臂当车。”
沈墨白此时开口,声音沉稳:“银啸,云羊先生并非危言耸听。我亲眼见过末世,知晓那种绝望。单凭一族之力,确实难以抗衡。今夜之会,并非要求狼羊和解,那不现实。而是希望建立一个……在真正灭顶之灾到来时,能够互通有无、甚至在某些方面达成有限合作的渠道。比如,情报共享。”
张子枫也轻轻点头,插言道:“贫道游历四方,亦觉暗流汹涌。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知晓利害的‘邻居’,总比四面皆敌要好。至少,在对付真正的‘外人’时,可以少些背后的刀子。”
银啸沉默了下去,巨大的狼首低垂,火光在它脸上投下跳跃的阴影。它身后的护卫依旧警惕,但它眼中的凶光却渐渐被一种深沉的权衡所取代。它不信任羊族,但它信任沈墨白的判断,也明白张子枫话中的道理。仇恨是旧账,生存是现实。
它猛地抬起头,金色瞳孔锁定云羊,声音依旧冰冷,却少了几分最初的杀意:“说下去。你这老山羊,到底想怎么‘合作’?”
石洞之内,篝火依旧。一场跨越了世代血仇的、脆弱而艰难的对话,在沈墨白与张子枫的见证下,终于迈出了第一步。这一步,或许将决定未来整个秦岭的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