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脱了墓穴怨灵那如影随形的不甘嘶鸣,希望号如同一枚投入死寂墨池的石子,继续向着这片名为万法凋零之墓的废墟核心谨慎潜行。四周的景象愈发狰狞可怖,时间仿佛在这里凝固成永恒的绝望。巨大的建筑残骸不再是零星的点缀,而是连绵成片,倒塌的廊柱如同巨兽折断的肋骨,倾颓的殿宇基座如同被啃噬殆尽的骨骨骸。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重能量,那是法则彻底沉寂后遗留的冰冷余烬。偶尔,视野中会突兀地出现一些庞大到难以想象的生物骨架,它们不属于任何已知的生命谱系,仅仅是静静地漂浮在那里,骸骨上覆盖着厚厚的宇宙尘埃,却依旧散发着跨越无尽岁月的、令人灵魂颤栗的威压,无声地诉说着这片死地昔日的惊悚画卷。
希望号的引擎低吼着,艰难地在这片法则泥沼中推进。船体外的能量护盾光芒比平时黯淡许多,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穿越由扭曲空间碎片构成的乱流带,船身都会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辰羽紧握操控舵盘,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操控指令如同在粘稠的胶水中滑动。星瞳的眼眸深处,数据流如瀑布般倾泻,她的推演能力在这种极端环境下也受到严重制约,每一次航向修正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心力。王剑立于主控台前,目光穿透厚重的舷窗,凝视着前方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与破碎。千幻尊者星图上标记的核心坐标,如同黑暗海洋中唯一闪烁的灯塔,牵引着他们前进。
不知航行了多久,时间的流逝在这里变得模糊。当希望号终于小心翼翼地绕过一片由无数破碎宫殿穹顶堆积而成的、宛如扭曲山脉的巨大残骸阻隔后,前方豁然开朗的景象,让舰桥内的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攀升。
那是一个庞大到超乎想象的深坑。它绝非自然形成,边缘呈现出极其规整的弧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足以捏碎星辰的巨手,硬生生从这片万古沉寂的废墟坟场中挖掘出来。深坑的直径难以目测,其底部深深陷入下方更幽暗的死寂地层,如同一道撕裂这片时空的、狰狞的伤口。在这巨大深坑的四周边缘,如同标定领地的界钉,牢牢楔立着数座棱角分明、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纯白色建筑。这些建筑的结构极具秩序仲裁庭的特色,线条冷硬,毫无装饰,散发着绝对的秩序感和不容置疑的掌控力。它们如同几颗精致的白色毒蘑菇,扎根在这片充斥着死亡与腐朽的土壤上,显得格格不入又极具侵略性。
深坑的底部并非寂静无声。数以千计、形态各异的小型工程机械正有条不紊地穿梭忙碌着。它们如同被精确编程的金属工蚁,在深坑底部挖掘、搬运、清理,动作高效而冰冷。机械臂起落间,带起大片的尘埃和碎石,又在特制的力场约束下被迅速清空。深坑的上空,如同三柄悬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静静悬浮着三艘巨大的星际战舰。那熟悉的十字利剑造型,冰冷的金属外壳折射着废墟深处微弱的光线,正是之前曾在虚空中追猎过他们的秩序仲裁庭制式战舰。战舰下方延伸出的能量管道,如同脐带般连接着地面的白色建筑,显然在持续为这片庞大的作业区提供着能源支持。
然而,真正攫取众人目光的,是深坑中心地带,那片被无数工程机械小心翼翼环绕清理的区域。那里,一个庞大物体的尖端刺破了覆盖其上的亿万年沉积物,顽强地袒露在冰冷的星空背景之下。那是一角由某种暗金色金属构成的巨型结构。仅仅是这显露出来的一角,其规模就已堪比小型山峰,金属表面并非光滑,而是覆盖着密密麻麻、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立体纹路。这些纹路绝非装饰,它们如同活物般在金属表面缓缓流淌着微光,即使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王剑等人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所蕴含的磅礴无匹的能量波动。这种能量波动极其奇异,它既不似仙元的缥缈灵韵,也不同于圣力的堂皇炽烈,更迥异于虚无的吞噬与死寂。它散发出的是一种更为古老、更为根源的气息,仿佛直接链接了构成宇宙的最基础弦线,是法则的骨架,是能量的母体。更令人惊异的是,在这片法则彻底死寂的万法凋零之核心地带,这个暗金结构物自身竟然维系着一个独立而活跃的能量场域,如同一颗微弱却倔强跳动的心脏,顽强地抵御着外界那足以湮灭一切法则力量的沉寂洪流。
那就是仲裁庭不惜深入如此凶险绝地也要得到的核心目标。电舞压低了声音,指尖不自觉地敲击着控制台边缘,语气中充满了凝重与好奇。无法想象,这究竟是何种造物,竟能在这种地方保持如此活性。
王剑的瞳孔微微收缩,守门人传承赋予他的、超越常理的敏锐直觉如同警钟般在意识深处剧烈鸣响。那暗金结构物散发出的根源气息与他体内的太初之气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共鸣与悸动,仿佛血脉相连的呼唤。这东西极其重要,王剑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甚至隐隐感觉,这关乎的可能远不止于对抗虚无,而是牵扯到宇宙更深层次的奥秘。绝不能让它落入仲裁庭的手中。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深坑上空那三艘极具威慑力的十字战舰,以及下方如同白色蚁巢般的建筑群,语气变得无比凝重,但如何从这虎狼之穴中夺食,每一步都将是踩在刀尖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