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旧站在那里,握着断剑,但她的白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发根开始,寸寸断裂、飘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浓得化不开的、如同最纯净的墨汁般的漆黑!那黑色并非染发,而是从她身体内部透出的、带着无尽死寂与侵蚀气息的污秽!断裂的白发尚未完全落地,新生的黑发已如瀑布般垂落,衬得她原本清丽的脸庞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她身上的气息,在剑光爆发的瞬间达到了顶点,此刻却如同被戳破的气球,以惊人的速度衰败下去,仿佛生命之火正被强行抽干。
“清雪……姐?”陆小七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他挣扎着想爬过去,但晶化的身体沉重如铁,心脏处钥匙纹路的灼痛依旧,只是不再被藤蔓汲取。
苏清雪缓缓转过身,看向陆小七。她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可怕,仿佛刚才燃烧生命施展禁术的不是她。她甚至扯动嘴角,试图露出一个笑容,但那笑容却比哭更让人心碎。她抬起手,似乎想触碰陆小七的脸,但手臂刚抬起一半,就无力地垂落下来。
“为什么……救我?”陆小七的晶化左眼,那灰石般的瞳孔深处,竟缓缓渗出一滴浑浊的、如同凝固岩浆般的泪水,沿着冰冷的脸颊滑落。这滴泪,带着他作为“钥匙容器”的痛苦,带着对苏清雪牺牲的不解与巨大震撼。
苏清雪看着那滴泪,眼中的平静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化作深不见底的悲凉。她张了张嘴,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因为……你值得。”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自己断裂的锁魂链,扫过那团因失去目标而暂时停滞、却更加狰狞的黑气虚影,最后落在自己迅速变得漆黑、枯槁的手上,“我本就是叛族之人……早已是行尸走肉。能……用这残躯,换你一线生机……值了。”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气息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
“痴儿!”墨玄的叹息在殿内回荡,带着无尽的苍凉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他的九尾虚影黯淡到了极点,几乎要消散在混沌黑雾中,“你用了剑魄归元……以命换命,燃尽本源……苏清雪,你剩下的寿命,不足三月了。”
“三月……足够了。”苏清雪低语,声音轻得像叹息。她甚至微微闭上了眼,仿佛在享受这生命最后时刻的短暂平静。然而,就在她闭眼的瞬间,她那如瀑般垂落的漆黑长发间,在靠近太阳穴的位置,一缕发丝之下,一道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竖线状裂痕,如同活物般微微一闪!那裂痕并非物理伤痕,而是某种……正在苏醒的、充满混沌与侵蚀气息的“眼睛”的雏形!只是瞬间,便隐没在浓密的黑发之下,仿佛从未出现过。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苏清雪手中那柄刚刚斩断藤蔓、光芒已彻底黯淡、布满裂纹的断剑,突然发出“咔嚓”一声脆响!剑身彻底崩碎!几块大小不一的、边缘锋利的金属碎片,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带着最后一点微弱的剑魄余辉,猛地激射而出!
其中最大的一块碎片,如同离弦之箭,呼啸着射向巨殿那由血藤构成的殿门!
“当——!!!”
一声震耳欲聋、仿佛敲响在灵魂深处的巨响,在巨殿内炸开!
那碎片狠狠嵌入血藤殿门的核心位置!瞬间,整个巨殿剧烈震动!殿门上那些搏动如活体血管的暗红血藤,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毒蛇,疯狂地扭曲、收缩、发出尖锐的嘶鸣!碎片嵌入处,一点微弱却无比清晰的、苏家特有的、蕴含着古老阵法力量的青蓝色光芒,骤然亮起!
这光芒并非孤立,它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活了殿门上所有与苏家锁魂链同源的血藤!无数道青蓝色的符文链条,以碎片为中心,在血藤表面疯狂蔓延、交织!这些符文链条与血藤的搏动激烈对抗,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和能量湮灭的爆鸣!
更令人心悸的是,随着这些青蓝符文的激活,一种极其遥远、极其宏大、蕴含着无尽警示与悲怆的钟声,仿佛跨越了万水千山,穿透了时空的阻隔,从殿门深处,从血藤的脉络中,从那碎片与锁魂链共鸣的源头,悠悠传来!
“嗡——嗡——嗡——”
钟声低沉、浑厚、苍凉,如同苏家祖地那口警世洪钟被敲响!这钟声,正是苏炎在家族禁地中感受到的、预示着苏家大劫将至的警钟!此刻,它竟通过这嵌入血藤之门的断剑碎片,跨越空间,在这丹神陨落之地的核心,清晰地回荡!
“警钟……苏家……”苏清雪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她身上的衰败气息似乎被这钟声暂时压制了一瞬,但随即更加汹涌地反扑。她死死盯着那嵌入殿门的碎片,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断裂的锁魂链末端,那团污秽黑气在钟声中发出无声的尖啸,变得更加狂暴,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猛地扑向她!她本就虚弱的身体,在黑气与钟声的双重冲击下,剧烈一颤,一口黑血喷出,身体摇摇欲坠。
陆小七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试图爬向苏清雪。晶化的身体移动得极其缓慢,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骨骼摩擦的咔咔声和心脏钥匙纹路的剧痛。他晶化的左眼死死盯着苏清雪,那滴浑浊的泪痕尚未干涸,新的、更深的恐惧与愤怒正在他眼中燃烧。他看到了她黑发间一闪而过的竖瞳裂痕,听到了那跨越空间而来的苏家警钟,感受到了那团黑气扑向她的致命威胁。
“清雪姐!”他嘶吼着,声音破碎不堪。
殿顶,白小桃的藤蔓在苏家警钟的震荡下发出痛苦的嘶鸣,缠绕混沌之核的力量明显减弱,那搏动的黑暗核心光芒也随之黯淡了几分。墨玄的残魂在钟声中剧烈波动,似乎这警钟也对他产生了某种影响,他的九尾虚影更加透明,声音带着一丝急切:“快!离开这里!警钟已响,丹神最后的布局……要被彻底激活了!”
巨殿之内,剑魄归元的余波尚未平息,苏家警钟的回响震彻灵魂,污秽黑气反噬苏清雪,白小桃的藤蔓在钟声中哀鸣,墨玄残魂发出警告,陆小七在晶化中挣扎求生……而殿门上,那嵌入的断剑碎片与血藤共鸣,青蓝符文与暗红藤蔓激烈对抗,如同苏家与丹神遗留的诅咒在此刻正面交锋。
苏清雪以命换命的牺牲,换来了陆小七暂脱藤蔓之困,却也点燃了苏家警钟,引动了更深的危机。她黑发间那若隐若现的混沌竖瞳,如同潘多拉魔盒开启的缝隙,预示着更可怕的侵蚀与觉醒即将到来。而陆小七心脏处那钥匙纹路,在经历生死劫难后,非但没有消失,反而与丹炉核心的共鸣更加清晰,仿佛在宣告着——作为“钥匙容器”的宿命,才刚刚进入最残酷的阶段。
剑魄共鸣,以命换命。牺牲的钟声已然敲响,而丹神陨落之地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