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混乱的画面、声音、感觉,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陆小七的记忆堤坝。他清晰地“看到”了阿牛那惨白的脸,听到了他临死前痛苦的呻吟,感受到了他冰冷僵硬的手指……但同时,另一个冰冷、理智的声音在他灵魂深处疯狂呐喊:不对!不对!我根本不记得有摸鱼!我娘从未说过我是灾星!我根本没有阿牛这个玩伴!我的童年……我的童年一片空白!只有无尽的孤独和那个冰冷的山洞!这些记忆……这些记忆是假的!是假的!
“啊——!”巨大的矛盾和痛苦如同无数钢针,狠狠刺入陆小七的大脑。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手中的剑势猛然一变,不再是狂风暴雨般的斩击,而是凝聚了全身力量和意志的一记绝杀——“破妄斩”!
剑尖一点寒芒爆射,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带着斩破虚妄、洞穿本质的意志,精准无比地刺向鬼影那扭曲变形的眉心!
这一次,鬼影似乎终于感到了致命的威胁。它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尖啸,整个半透明的身体猛地膨胀、扭曲,仿佛要炸裂开来。然而,那点寒芒快如闪电,无视了空间的阻隔,瞬间穿透了它膨胀的身体。
“噗——”
一声轻响,如同戳破了一个肥皂泡。
那半透明的鬼影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脸上的诡异笑容瞬间凝固,随即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从被剑尖刺中的眉心处开始,迅速向四周扩散开无数道细密的裂纹。裂纹中,不再是半透明的灰雾,而是翻滚着、蠕动着、散发着浓烈恶臭和混沌气息的纯粹黑雾!
“被抛弃的……祭品……”鬼影最后发出一声含糊不清、如同梦呓般的低语,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一丝……诡异的解脱。随即,它的整个身体轰然炸裂!
没有血肉横飞,只有一团浓稠得如同墨汁、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和强烈混沌波动的黑雾,猛地炸开!
这团黑雾仿佛拥有生命,炸开的瞬间,并未消散在浓雾中,而是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发出一声尖锐的、只有灵魂才能感知的嘶鸣,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无视了陆小七惊骇欲绝的阻挡,直扑向他背上那座嗡鸣不止的混沌丹炉!
“不!”陆小七目眦欲裂,想要转身阻挡,却已经来不及了。
那团黑雾如同拥有意志的毒蛇,精准无比地撞在丹炉炉壁上某个特定的、闪烁着微弱红光的符文节点上。
“嗡——!!!”
混沌丹炉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震耳欲聋的嗡鸣!炉体剧烈震动,表面的所有符文瞬间被点亮,如同无数只燃烧的眼睛,疯狂地闪烁、流转!一股强大到令人窒息的混沌气息如同火山喷发,从炉体内汹涌而出,瞬间将陆小七笼罩!他感觉自己仿佛被投入了滚烫的岩浆池,皮肤、筋骨、灵魂都在这股狂暴的气息中哀嚎、扭曲!手臂上那焦黑的符文“丹神心域,混沌源初”瞬间变得滚烫,如同烙铁般灼烧着他的血肉,与他左眼深处那疯狂苏醒的混沌竖瞳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强烈共鸣!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亘古的饥饿感和毁灭欲,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残存的理智!
“呃啊——!”陆小七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双腿一软,重重地跪倒在湿滑的苔藓上。他双手死死抱住头,晶化的左眼完全被混沌的幽光吞噬,竖瞳的纹路清晰可见,疯狂地旋转着。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失控的旋风,在他脑海中疯狂肆虐:阿牛惨白的脸、苏清雪冰冷的身躯、白小桃凋零的透明身影、丹霞血夜染红的天空、石碑上诡异的符文、丹神骸骨手中紧握的半块核心……无数画面交织、碰撞、扭曲,最终都指向一个冰冷刺骨的疑问——我是谁?我的记忆……到底有多少是真实的?那个“被抛弃的祭品”……指的是谁?是我吗?还是……白小桃?还是……丹神?
“陆兄!”林风脸色煞白,被那狂暴的混沌气息逼得连连后退,差点被身前的冰棺绊倒。他眼中闪过一丝惊骇,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贪婪的兴奋。他死死盯着跪在地上、被混沌气息笼罩、左眼竖瞳疯狂旋转的陆小七,袖口中的令牌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传来一阵灼热的悸动。玄机子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回响:“若现混沌迹象,即刻抹杀,或带回……”他握紧了拳头,指节发白,眼神在惊恐与决绝之间剧烈挣扎。
“吼——!”一直沉默的铁柱,此刻却如同被彻底激怒的远古凶兽。他双目赤红,仰天发出一声震彻森林的咆哮!那吼声中充满了痛苦、愤怒,以及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对混沌气息的极端渴望和恐惧!他死死盯着那座嗡鸣不止、黑雾钻入后气息更加狂暴的混沌丹炉,巨大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地面为之震颤,巨大的手掌不受控制地伸向陆小七背上的丹炉,仿佛想要将它夺过来,又仿佛想要将它彻底摧毁!丹炉的嗡鸣,对他而言,是血脉的呼唤,是灵魂的悸动,是让他痛苦到极致、又渴望到疯狂的根源!
浓雾依旧翻滚,如同活物般吞噬着一切光线和声音。陆小七跪倒在冰冷的苔藓上,被狂暴的混沌气息和混乱的记忆碎片撕扯着,左眼的竖瞳疯狂旋转,手臂上的符文灼痛灵魂。林风在惊恐与贪婪中挣扎,铁柱在痛苦与疯狂中咆哮。那团钻入丹炉的黑雾,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彻底引爆了这片死寂之地。
“被抛弃的祭品……”鬼影最后那句低语,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陆小七混乱的脑海中反复回荡,与“毁炉者”的谜题、白小桃的牺牲、丹神的遗志……纠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而黑暗的漩涡,将他彻底拖入记忆与身份的深渊。迷雾森林的入口,考验远未结束,而真正的恐怖,才刚刚随着那钻入丹炉的鬼影,悄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