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更加细致地观察。观察送饭仆役端来的碗碟是否与往日有细微差别——太后会不会在饭食中也做手脚?观察太医诊脉时,除了例行公事的按压,是否还有别的意图?他甚至通过计算每日阳光透过窗棂移动的角度,来校准自己对时间的感知,避免在漫长的囚禁中失去对时间的把握。
太后那边的压力,似乎也在悄然增加。
三司会审依旧没有明确结论,但朝堂上要求“尽快结案,以安民心”的呼声,开始从一些原本中立的中下层官员口中发出。这显然是太后在引导舆论,为最终处置他营造氛围。
而丞相府外的守卫,换防变得更加频繁,新来的面孔眼神更加冰冷,监视的意味也更浓。有一次,安若欢甚至隐约听到守卫低声交谈中,提到了“北境异动”、“边关戒严”等零碎词语。
北境异动?陆其琛果然有所动作了吗?他是陈兵施压,还是另有图谋?这消息让安若欢心中既有一丝期盼,又充满了更深的不安。陆其琛的介入,无疑是一把双刃剑,可能迫使太后让步,也可能激化矛盾,甚至给太后提供更直接的借口对他下手。
身体的痛苦和精神的压力双重煎熬下,安若欢的意志力经受着前所未有的考验。
在一个高烧不退的夜晚,他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脑海中混乱地闪过无数画面:北境的风雪,陆其琛灼热的眼神,与韩霆商讨军务,萧景宏依赖的目光,白芷温柔的笑脸,太后冰冷的懿旨,刺客淬毒的刀锋……它们在脑海中交织、碰撞,如同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
他仿佛又回到了落鹰涧那场山崩地裂中,被巨石和黑暗吞噬,拼命挣扎,却看不到一丝光亮。窒息感紧紧攫住了他的喉咙。
“不能死……还不能……”他在心底无声地嘶吼,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试图用疼痛唤醒逐渐涣散的意识。
就在他几乎要被黑暗彻底吞噬的瞬间,怀中那把小巧匕首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如同一根救命稻草,让他猛地一个激灵,清醒了几分。
他艰难地挪动右手,握住那冰冷的匕首,锋利的刀刃抵在指尖,细微的刺痛感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
他想起了封凛送来的纸条,想起了陆其琛的“静待”。他不能在这个时候放弃。
他咬着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支撑着坐起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他拿起旁边水杯里仅剩的冷水,泼在脸上,刺骨的冰凉让他打了个寒颤,精神为之一振。
他不能坐以待毙,即使“静待”,也需要主动做点什么来维持生机。
他回忆起年少时翻阅过的几本杂家医书,上面似乎记载过一些应对普通炎症和解毒的土方,虽不能治本,或可暂缓一时。他仔细回想着那些方子所需的药材——蒲公英、金银藤、甘草……这些都是些常见之物。
次日,当送饭的仆役进来时,安若欢蜷缩在榻上,发出痛苦的呻吟,声音极其微弱:“腹痛如绞……怕是旧疾复发……可否讨些蒲公英……熬水……”